户部尚书心里咯噔,逐渐冒出薄薄的冷汗,他拂袖擦汗,堆出笑容坐过去。
“殿下,这些日子属下并不只是沉迷酒色,属下是想帮殿下守着能扳倒北定将军的筹码。”
“说来听听。”
户部尚书立即说出那个胡人班子真正的身份:“他们哪是什么胡人班子,他们是匈奴人。殿下可还记得北定将军之子灭了查干巴日一部?”
“记得,但这与北定将军有何干系?”
“这里头干系可大了。北定将军和圣上哪是世人所说的君臣之谊,他们之间互相防着呢。建国之初,北定将军的名号比圣上还大,那时百姓只认得封太平收复河山,圣上为此恼过不少回,虽未表露出来,但也能窥见,他有些事故意和北定将军反着来,看臣子站哪边。”
户部尚书喝了口大红袍,接着说:“北定将军也知自己风头太盛,于是主动请缨去守边疆,想避风头。以北定将军和封家军的能力怎么可能六年还未战胜匈奴,就算没有战胜,也该有所占领。古怪的就是,北定将军在边疆毫无战绩,甚至隐没在世人面前。”
裕王微微皱眉,他心急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殿下,若不是匈奴人找上属下,属下还不知,原来北定将军和离边城最近的查干巴日一部签订了契约。六年间的战事都是装给圣上看的。”
裕王看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大笑一声:“哈哈,世人还说‘生子当如封小将军’,他的好儿子亲手把他的契约毁了,亲手送上断头台啊!哈哈……好啊,封长诀,干得好啊,这才是本王的最大助力!等本王登基后,定要封他个谥号。”
户部尚书高兴道:“殿下,我们只需联合匈奴,在圣上那儿告上一状,封家……全然轰塌。到那时,殿下的大业必成!”
“好!”
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也不用等圣上何时杀北定将军了,他们可以逼一把。
“这件事属下与那群匈奴人协商过,他们答应了,只要最后能确保他们相安无事,他们愿意帮我们去伪造契约。”
“好好好,这次封家是走到末路了。”
“天助我也!”
裕王殿下说不出心中有多高兴,能感受到,他离王座更近一步了。
“如今就看红脸能否守住本王的兵马。若是守不住,封家一事,要提上日程了。”他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户部尚书听的,后者颔首,裕王站起身欲走,“本王不宜多留,圣上的视线到处都有。”
走出茶楼坐上马车,白脸能看出裕王的心情很好,连闭目养神时嘴角都是上扬的。
“白脸,乔家那边怎么说,找到那个叛徒了吗?”裕王忽然出声。
白脸回答:“禀告殿下,乔家大公子失踪了,乔家也找不到人。”
裕王冷笑一声:“乔家这颗棋子,可以弃掉了。有趣,第一次见,黑棋变白棋的。等裴郎中回来,本王可要好好和他切磋一下棋艺。”
白脸正想说什么,就听到裕王笑得更冷:“前提是,他得有命回来。”
三日后,李家大门。
“是姜公子吧,这边请!”
李家的一个家仆站在门外迎他们进来,他们走进府邸,能见到路过的家仆都用打量的目光他们,还掺杂着一丝恶意。
金保忍受不了这种眼神,想骂回去被封长诀拦住。
“小心行事。”封长诀感到李府气氛不对。
李府府邸一半在城内,一半镶嵌着外面的草地。家仆领他们走到后院的大草地,能看到草地上有十几只马儿在奔腾。
单看后院的辽阔草地,这儿绝对不止养十几只,上百只马都能养。
李家家主站在一匹温顺的黑马旁,听到踩草的声音由远及近,他转身看向裴问礼和他的两个侍卫。
“如何!姜公子,我这些马可算得上优秀!”
李家家主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在空旷的草原中散开。
裴问礼笑着称赞:“家主有这自信,何必问我。更何况,我就是慕名而来的,今日总算见着了,难怪家主对这些马宝贵得很。”
这些马的确是一等一的好马,它们身姿矫健、肌肉线条流畅,毛发油亮有光泽,眼神明亮而锐利。每一匹都散发着一种高傲的气息,仿佛是战场上的王者。
这样的骏马让金保和封长诀完全挪不开眼睛。
封长诀无法想象,如果封家军配备了这批马,那将会是怎样一番壮观的景象!在冲锋陷阵时,他们的战斗力恐怕会更加强大,无人能敌!
“你若是有看上的,大可与我说。”李家家主拍拍马的脑袋。
“我喜欢烈马,你这儿的马太过温顺。”裴问礼话里有话,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李家家主听完一笑,果然不是奔买马来的,正好他也不是奔卖马来的。
“没想到姜公子看似如此文雅一人,喜欢烈马。”李家家主眼底掠过惊讶,实在与“姜公子”的相貌气质不相称。
裴问礼勾了勾唇,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他说道:“性子越烈,我越喜欢,我要让那烈马一生只认定我这一个主人。”
封长诀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一抬头,就对上他浸着笑意的眸子。
“哈哈,姜公子原来喜欢这样的。”李家家主看裴问礼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多了几分钦佩,等他们看完马,李家家主佯装热切,“不如姜公子在府里吃顿饭再走,听闻有贵客,我特意吩咐了膳房做了满席羊肉。”
这顿饭一时不慎就是最后一顿饭了。
“这样啊,那我就多谢家主的款待了。”裴问礼知晓就算拒绝,他们也很难出这个宅子。不如先顺着他的意,若他在食物下下毒,裴问礼也好有对策。
李家家主高兴道:“姜公子随我来就好。”
裴问礼不动声色地从金保和封长诀身边走过,路过时他不着痕迹地递过去一个眼神。两人都是聪明人,瞬间就读懂了他的意思——坚决不吃一口羊肉全席!于是他们默契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走到厅堂,只见桌上堆满美食,腌制过羊肉切成片,盘中还摆着小花儿。
裴问礼入座,看着桌上的羊肉片,就是不夹。
“姜公子,为何不食用啊?是我哪儿照顾不周全吗?”李家家主故意问他。
裴问礼聊表歉意:“先前看家主热情好客,不好拒绝,其实我不大爱吃羊肉,膻味太重。我喝杯茶便好。”
李家家主拍拍掌,一个侍女走上前,手上端着一壶茶水,贴心地帮他盛好一杯铁观音。
茶色偏深,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