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谢你相助,去玉楼春。”
杨都尉见两人身影逐渐远去,他放回长枪,周遭的人围上来。
“杨都尉,这封小将军可真是厉害!年纪轻轻,身法武功如此高强。”
“是啊,我若是有他那般厉害,就能升官了!”
杨松嘴角上扬,不愧是封将军亲自教出来的,他越发期待日后的冬猎了。
射艺——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婉转动听的唱词在茶馆里徘徊,娓娓动听,茶馆底楼中搭着舞台,几名琵琶女拨弄曲调,珠圆玉润。
屏风梅兰竹菊绕台,乐声止,翠幕落下。
“前些日听到你们刑部把卫侍郎抓去了。”封长诀目光追随着桌上茶姬低头烫盏,他从未喝过如此典雅的茶。
“嗯,卫氏一家下狱,朝廷上人尽皆知。”裴问礼见他聚精会神盯着茶姬的玉手调膏,他朝茶姬说道,“我来就好,下去吧。”
茶姬行礼告退,封长诀只好眼神转回来。
裴问礼拿过茶盏,又端起玉壶注汤,温和教学:“茶少汤多,则云脚散。汤少茶多,则粥面散。”
放下玉壶,用茶筅击拂茶汤。同时,又添注到汤上盏四分止住。
此时,茶盏面色鲜白,无水痕。
“能喝了吗?”
“还没好。”
裴问礼调膏作画,试探地问道:“那日听封夫人叫你涯儿?”
“我名涯,天涯海角的涯。”
他勾勾嘴角,在茶盏茶面上端庄地写下一个茶绿色的“涯”字,字实在好看。
“你呢?”封长诀接过茶盏,他不懂品茶,一口喝了。
裴问礼被他的举动逗笑了,回答他道:“我单名一个堇字,堇青石的堇。”
听着就很有才华。
聊回正事,封长诀问道:“户部尚书呢?那日我虽未上朝,但听同僚说起,朝堂之上有过争吵。”
“嗯,暂时扳不倒他。有空要去江南一趟。”
江南离京都有点远,封长诀在边疆常听一些戍卫说起,江南的烟雨画桥,那边的天青色雨蒙蒙,青石巷、乌青檐……连那边的人儿都是水。
“你是江南人,哎,我问你,那边的姑娘是不是水灵灵的?”封长诀兴致盎然,撑着脑袋问他。
裴问礼嘴角微抿,低头泡茶,语调平和:“你就知道问姑娘。”
封长诀向后仰靠,双臂撑着,百无聊赖道:“我也不想啊,不然你变成姑娘,让我娶了你去,这样我就不用愁了。”
“接着梦吧。”
“你说你长这么好看,为何不是个姑娘呢?”
“怪我?”
“……岂敢。”
喝茶喝得好好的,听到楼下曲调一变,极具西域风情,却悲凉惆怅,似泠泠冷泉流,冻人骨髓。闻乐声,封长诀一刹那站起身,冲到栏杆前往下望去。
帘幕拉起,只见一支胡人乐队在牡丹舞台上演奏。
中央的胡姬一身舞裙,头上披着烟紫纱,金玉镶边,袒胸露肚,手中拍着铃铛手鼓,跳着胡旋舞。
茶楼竟有胡人舞?!
胡姬生得极为貌美,不见全貌,那双眼眸似有三千流光。
手高过头挽花,乐声陡然激烈,胡姬旋转几圈,向楼顶大朵红绣花看去,再一拍鼓,曲调急转直下,如低声哀怨,哀转久绝。
她再次转圈,如同笼中之蝶,乐声渐渐消失,她抬眸,与楼上封长诀对上视线。
惊鸿一瞥。
封长诀用力握住栏杆的手,这双眼眸下的花纹艳丽,他在边疆见过。
在哪见过呢?
封长诀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身边有茶香渗来。在他余光中,见裴问礼站在他的身边,意味深长道:“你见过她?”
“没。”封长诀收回视线,退后一步,和裴问礼对视,“我只是好奇,为何茶楼里会有胡人乐队。”
“新来的,在京都很受人追捧。不止酒楼,茶楼为吸引客人,也请了他们。”裴问礼见他心神不宁,语气担忧,“你怎么了,那首曲子一响,你就魂不守舍。”
那首曲子他在边疆听过羌笛声,依旧是这个曲调。
月浮上空,沙场惊寒,飘渺一笛声。
他站高台盯梢,听此羌笛声,毫无睡意,四处张望。
笛声悲凉,封长诀起初以为哪个士兵思家,越听越不对劲。
遥遥风烟,有笛声飞扬,城门外吹笛人身影隐约浮现。
忽然听到拉弓声,封长诀转过头,见封太平身着轻甲,拉开弓,对准那个身影。
一箭发,吹笛人随着笛声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封长诀问他父亲,封太平的声音阴沉,他开口道:“他吹的是《清商》。”
“这是亡国之曲。”
这景象令他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像是被定住在原地,随即被愤怒潮水覆盖全身。
“大爷的!敢咒我们大辛!”
气得封长诀抢过父亲手中的弓箭,对准吹笛人消失的地方又连射了三发箭。
封太平心绪不宁,见他这副样子,立马喝止:“别浪费箭,人早就跑了!”
“别让我抓住你!看我不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