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高悬,万籁俱寂,潮水声里传来脚步声,还在思绪里的俞洲撑起半边身体,看见一个金发白裙的少女站在自己不远处。
她静静地站在水面上,月光照在她身上,为她窈窕的身段渡上银白光辉,齐膝的白色裙面在风中抖动,像将军的旗帜。
大半夜看见这在空中飘荡的贞子,俞洲吓的一颤,难不成是见鬼了?
少女突然抬起脚,在俞洲震惊的目光里,踏着水面走来。
在她脚下湖面犹如水泥地一般平稳,俞洲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姿,这个角度他还能看见水蓝湖水里面大量鱼群在沉睡,一个个颜色灰黑泛红——它们无一不在提醒俞洲,那个女孩真的是在湖面上行走,虽然缓慢但仍均速的俞洲走来,鞋跟踏在湖面发出绰绰水声,就像女王走下百米长阶迎接人民。
俞洲心说这是什么查克拉凝聚脚底的能力可以在水面行走的能力吗,这个国家的人民简直是天外有天,他还有多少是没见识过的。不对,现在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吗,这女鬼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吧?俞洲一骨碌站起来,准备叫醒一旁酣睡的空,却看到那草铺上什么也没有,就像一开始就只是他自己一人一样,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突然失落了下去,俞洲呆呆的看着那草铺,比这感受更窒息的,是女孩怅然犹落空谷的声音:
“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俞洲抬起头,只见那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桥洞前,和他面对面。
她的面孔被皎月勾勒,神色沉静犹如雕像。
和琴那种坚定的雕塑般不同,这女孩的沉静,暗中有怒流蠢蠢欲动动,一双金黄的瞳孔深处情绪隐忍,她开口,好像久别重逢,又似乎忍无可忍。
“看看你的脸,看看你现在落魄的样子。”她的声音如沧泉,话尾坚韧。
俞洲瞅着她这头金色短发,和这一双金黄瞳孔,也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
她的耳边还留着长鬓扎着白花,一张精致绝伦的天使面孔,圣洁犹如天使,离近了看和空还有些像,然而比起完全陌生的空,这个女孩却让他有种仿佛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俞洲顺着她的手指,对上照在水面上的面孔,浑身一抖,只见自己浑身血红,这身紧袖劲装,已经是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上面大片大片不知是鲜血染的还是本身就是深红色,比那身衣服更让人惊恐的是那张憔悴至极,像被血洗了一遍的脸,只剩头发和瞳孔还黑漆漆的,面孔呆滞,三魂七魄没了五个,好像大型屠宰现场,自己很显然不是屠夫,而是那个被屠的人。
光看这满脸血腥的样子,就能想象到当时场面的惨烈。
饶是俞洲今天已经见到了太多奇幻色彩,在面对这种直面的血淋淋场面,还是惊呵了一声。
俞洲猛的坐起,潮水湿透了他的背,他静静的呆在桥下,大口喘息,过了一会反应过来,自己是做噩梦了。
就算不累也不困,他还是会因为各种原因睡着,昨天下雨那时候也是,他在梦里被戴因围困,直到温迪从天而降,温暖席卷全身,高天之歌驱散了所有不安。
这次没有歌声来唤醒他,也许温迪也睡着了。俞洲缓和了一下,刚打算回头躺下,结果发现草铺上睡觉的空已经坐了起来,和派蒙一起担心的看着自己,两个人似乎都是被他噩梦的声音惊醒了。
“你还好吗?”派蒙的嗓子带着没睡醒的稚嫩:“做噩梦了吗?”
“嗯。”俞洲微微点头,刚才在梦里这张草铺上还什么都没有,现在他们又好端端的躺在这了。
“我也是。”空顿了顿说“梦见我的妹妹了。”
一句话犹如惊雷炸醒还浑浑噩噩的俞洲,他眼前突然如幻灯片快速频繁闪现那个姑娘的脸,忽而转头:“你的妹妹长什么样子?”
“……”空坐起来,睁着一双彻底清醒的瞳孔定定的看着他,答案在对视里昭然若揭。
“不会吧…”空喃喃道,随后又急切的问“你梦见什么了?”
“虽然当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醒来看见你的脸我就知道她和你有血缘关系。”俞洲非常肯定。
派蒙看着两人一脸凝重的表情,试图活跃气氛:“哎呀,这不是蛮好的吗,你刚醒来不及来到蒙德,就有妹妹的消息了。”
空的脸色轻松了一些。派蒙又对俞洲说:“还没问呢,你梦见有关旅行者妹妹的梦,为什么会是噩梦?”
俞洲刚要说噩梦经历,身体猛的一僵,冲到水边盯着水面左顾右看,像是想起来水里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空也跟着站起来到他身边一看,水里什么也没有,月光下只有水面倒映着他那张与白日没有二样的脸,
“怎么了?”派蒙悄悄飘过来,被这氛围感染,她已经不敢大声说话了。
俞洲困惑而陌生的盯着那湖面,没有鲜血满身和满头黑发,只有白发苍苍的“平日”的自己。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脸,那张还没脱离学生时代书生气的脸已经不见了。那个20多年来只有偶尔会被女生多看一眼的长相。那个每天背着双肩包上班,一股死人气质的理工男,变成一个骨相优越,眉目分明,巧夺天工到足够吸睛的脸。
此刻他应该欢欣鼓舞,他再也不用把某音名字ID改成“江苏彭于晏了”,这下他真的比彭于晏还帅了。
这种跳跃式的阶层跨越,让他从小帅变成大帅,走地鸡变成白天鹅,癞蛤蟆变金蟾蜍,小班草变男团门面,一般路人变国民校草,这可是他上学时梦寐以求的梦想,有了这张脸就足够打败百分之九十九竞争者赢得美人在怀,日后的人生不用想更是风生水起,可现在,当这足够参团出道的脸真真正正出现在自己身上时,他却觉得心情无比的复杂。
这一刻他真实的感受到,自己再也无法回家了。
再也回不到那个终年潮湿,始终唠叨的家庭,那个不见太阳的阳台,每天用吹风机吹袜子的家。那个嘈杂的医院,呵斥的护士,嘲讽的医生,刺鼻的消毒水被单,老爹的病痛呻吟,和楼下一股汽油味道的早餐。
真是老天爷再给了一次投胎的机会啊!
空盯着俞洲像哭像笑撞鬼似的脸,惊恐的说:“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