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老话说的可是一点不假,瞧瞧如今这朝堂,结党营私,争权夺利者众,使我大炎内忧外患,你等读书人学而优则仕的抱负,便是如此?”
阿四的语气愈发森冷,即便石让一再使眼色,他都置之不理。
目光扫向以范睢等人,众学子顿时如坠冰窖,后背一阵发凉,下意识地便后退了两步。
阿四对众学子的反应还算满意,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作壁上观的陆九渊,问道:“儒门至圣先师因顺天命、合民意,才凭教化开蒙之功受百姓景仰。读了几本书,便自以为高人一等,以所谓儒家之礼法行禁锢他人之事,可还是君子所为?”
阿四当众羞辱儒家一脉,众学子心中憋着一口气,却又畏惧其威势,不敢多言,唯有将驳斥的希望寄托于陆九渊一人,“老师公……”
范睢心想:此子诡言善辩,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过有老师公在,就算此子再如何牙尖嘴利,亦不过是丢人献丑罢了。
陆九渊脸上依旧是一股慈祥和蔼的笑容,看了一眼满眼充满希冀的徒子徒孙,走到阿四驾前,抬首凝视着,双目射出两道锐利的精光。
白衣素袍无风自动,浩然正气散出体外,绵柔却厚重的威压顿时如洪水猛兽一般。
阿四倒抽了一口凉气,颇为不悦,暗自道:理说不过,便要动武,儒门大家也不过如此。
大无畏的剑意自道心冲出,阿四掐动指决,天空风云变色。
一枚寿山石印章飞出,陆九渊捻指引入浩然正气,霎时,两人之间便形成了一方小天地。
大江大河之上,陆九渊立于浪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千尺巨浪拔地而起,倒悬于阿四的头顶。
只听陆九渊笑问道:“你可知何为君子?”
“这该是我来的问你的,在你们儒门眼里,何为君子,何为小人?”
幻境里,阿四拔刀斩出十里刀气,气劲凝实化为刀罡,将倒挂的千尺巨浪斩成两截。
海量的江水从天而降,倏地,水天相接,朦胧了整片天地。
一老一少,二人犹如江中两只孤帆,摇摇欲坠,周身却各自有罡气护体,点滴雨水都近不了身。
陆九渊手掐正心印,岣嵝的身躯挺得笔直,脚下浪涛滚滚,似龙翔九天,将其送入天际。
天空顷刻传来陆九渊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夫君子之行,慎独而不欺暗室,卑以自牧而含章可贞。大丈夫处世,当养天地浩然之气,行光明磊落之举,克己、慎独、守心、明性,以克人之心克己,以容己之心容人。”
每吐一字,天地间便有一股浩然正气诞生,直至话音一落,六十三股浩然正气似风似电,驱散漫天乌云。
正阳高照,天朗气清。
陆九渊负手而立,俯视江面上的阿四,慈眉善目,却自有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说得天花乱坠,陆老头,你是欺负在下没读过书?”
读书人的嘴皮子,说的到底比唱的好听。阿四一脸不屑地掏了掏耳朵,又道:“我只问你黎民百姓,不论出身贵贱,不论读书与否,何以称君子?”
陆九渊见他这般漫不经心,举止轻浮,怒意袭上心头,厉声喝道:“圣人之言,岂容你质疑!”
说着,脚下踏出一步,小天地陡然震动,强悍的威严一层压过一层。
“八品境?!”
阿四暗暗吃惊,推出双掌还击,登时一口鲜血喷出,身形不断地下坠。
脚下的江面,被这股恐怖的威压摧得塌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四周的江水掀起惊涛骇浪,猛烈的冲击着江畔的山岩。山体崩碎,洪流肆虐,整座小天地,一片汪洋。
江水之下,阿四的身躯迅速下沉,鲜血自口中不断溢出,体内真气紊乱,不受控制。
冰冷的江水灌进口鼻,呛得他几近窒息。
无尽的黑暗中,阿四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被抽了身体,钻心的疼痛让他几欲昏厥过去。
身体不断下沉,每一寸肌肤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试图抓住什么,可四周只有无尽的水流。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他在心中不断质问自己。
无数张面孔浮现在脑海中,葬身于山阳村大火里的村民,定林寺里那些被山贼囚禁凌辱的妇人,江宁市井弄堂里那些苦不堪言却眼含微笑的村民,凌谣,第五司命……还有那张不知是何面目,高坐在龙椅之上的南宫义。
那些得权得势的人,谁曾给予过他们眼中那些草芥一丝怜悯?
那些读圣贤之道的人,又何尝不是以仁义道德欺世盗名。
生而为人,却分三六九等,三纲五常,男尊女卑……哪样是以百姓为本?
“如此欺压良善的圣贤之道,要来何用!”阿四的心底愤怒地咆哮着。
猩红的双目陡然一睁,冰火玄气化作玄煞浸染水流,江水开始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