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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恰似故人归

在皇贵妃唐司淳的管事嬷嬷李嬷嬷的引领下,苍术沿着曲折幽静的小路前行。小路两旁,绿树成荫,繁花似锦,与宫廷的庄严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不知道此次被传唤前来淳贵妃的逢春殿所为何事,但她知道,这是个向淳贵妃套话的机会,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

苍术心中忐忑,一路上,她默默地跟随着李嬷嬷,脚步轻盈,生怕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终于,她们来到了逢春殿,殿外华丽的建筑和精美的装饰让人眼前一亮。苍术踏入殿内,只见殿内布置得典雅华贵,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淳贵妃唐司淳坐在榻上,微笑着看着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亲切。

苍术赶忙行礼,心中的紧张感稍稍减轻。她抬起头,偷偷地打量着唐司淳,只见她容貌美丽,气质高雅,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唐司淳轻声让她起身,语气和蔼可亲。苍术谢过之后,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贵妃的吩咐。此时,她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和不安,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情况。

唐司淳因为喜好安静,所以狩猎比赛她并没有去,但苍术救了太子和六皇子,并从此与六皇子交好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后来太子和太子妃都对她赞誉有加,所以唐司淳对她也多了几分喜爱。

唐司淳冲她摆摆手,笑着说:“来,坐到本宫身边来,别像个雕塑似的杵在那里。”

苍术顺从地坐到唐司淳的对面,刚一落座,她便轻柔而小心翼翼地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这一举动充分显示出她对这位长辈的深深敬意。

当唐司淳看清面前苍术的容貌时,她的眼睛不禁瞪大,眼中充满了震惊之情。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显然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一瞬间心神大乱。

过了好一会儿,唐司淳才勉强平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语气温柔地说道:“你和达兰台,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苍术完全没有预料到唐司淳会突然提及她母亲的名字,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波澜。她的目光充满真诚与好奇,直直地看向唐司淳,迫不及待地问道:“娘娘认识我的姨母?”

唐司淳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的眼神仿佛穿越时空,透过苍术的身影,看到了另一个曾经充满活力、灵动可爱的少女。接着,唐司淳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开始自顾自地讲述起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

“那一年先皇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有时候他还能保持清醒,但更多的时候却处于迷糊状态。在他清醒的时候,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立皇后所生的儿子为太子。然而,不久之后,先皇就驾崩离去,年幼的太子登上皇位,而先皇后则晋升为太后,并开始临朝听政。实际上,政权已经旁落到外戚家族手中。

摄政王对这种局面感到忧虑不安。他不愿意看到萧家的江山被他人夺取,于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他挑选出了德妃娘娘的两个儿子——即现在的陛下和已故的御贤王兄弟二人。摄政王着重培养他们,将他们视为将来夺回皇权的希望所在。那个时候,这对兄弟已是少年,他们是同一母亲所生而且年龄差距不到一岁,感情非常亲厚。”

听到这里,苍术内心犹如掀起了一场汹涌澎湃的风暴,她睁大双眼,满脸惊愕,简直难以置信。当今陛下和她的父亲居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有着深厚的血缘关系!那为什么?为什么陛下会这样对待父亲呢?这个疑问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她的心灵,让她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

陷入回忆的唐司淳完全沉浸在了过往的岁月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苍术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她继续缓缓地讲述着那段尘封已久的故事:

“那位年轻的小皇帝最终被先皇后彻底宠坏了,成为了她家族操纵的傀儡。他对政务毫不关心,也不好好学习,整日只知道玩乐。而与此同时,陛下和御贤王这对少年兄弟却逐渐崭露头角,越发显得出类拔萃。许多忠诚的老臣子们也开始私下里暗暗向他们靠拢,认为只有他们才有能力拯救大昭的未来。御贤王深知他的叔父摄政王最终必然会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做出抉择,于是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退让,假装生病离开京城,远走关外。正是在那个遥远的地方,他结识了你的姨母——赫连·达兰台。

那时的达兰台还是草原上最为强大部落首领的小女儿,心中充满了激情和壮志,渴望能够协助父亲一统草原各部。于是,聪明机智的她想到了通过联姻的方式来获取大昭的支持。那时的皇帝只是外戚手中的傀儡而已,御贤王便和她约定了三年之期,表示会在三年内帮助自己的兄长登上皇位,然后迎娶达兰台,实现草原的统一,让两国关系友好和睦。”

此刻,唐司淳所说的话已经与霍北吉的言论出现了分歧,苍术不禁皱起眉头,神色变得愈发紧张起来,只因为她的内心已经乱作一团。

然而,唐司淳的回忆并未就此停止,她仍旧视线落在远处,继续说道:

“三年之后,当今陛下果真如预期般登上了皇位。他谨遵与弟弟的约定,准备风风光光地迎娶达兰台。陛下与达兰台一见钟情,但他们的叔父摄政王却对这门亲事表示反对。原因无他,他们才刚扳倒了先皇后的母族,朝廷之中仍然存在着许多尚未清除干净的余孽势力。这些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陛下刚刚登基,地位尚未稳定下来,摄政王担心那股潜在的力量会死灰复燃,便要求陛下迎娶晔城第一大家族韦氏的女儿为皇后,这位女子正是如今太子的生母韦皇后。然而,达兰台并不知晓其中缘由,只是觉得陛下背叛了她,一气之下便嫁给了一直暗暗爱慕着她的御贤王。”

唐司淳讲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苍术身上,缓缓说道:“后来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你的姨母因为心情郁闷,早早离开人世。其实,她本也可以成为陛下的妻子,毕竟陛下登上皇位之后,注定不会只有一位配偶。只要陛下心里有她,她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惜,她没能想通这一点,最终给彼此留下了无尽的遗憾。事实上,陛下的心中始终为她保留着一席之地。”

听完这些话,苍术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她对当今陛下的感情变得十分复杂。一时间,她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唐司淳见她沉默,轻轻将自己的手覆在苍术的手上,柔声说:“达亚尔,其实今日本宫传你前来,是为了六皇子的婚事。本宫想问问你,你和六皇子可是真心相爱?”

苍术微微一怔,原来今日谈话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陛下想让萧亦桓迎娶白宁芷一事。

苍术知道萧亦桓对这桩婚事十分反感,所以他向自己明确表示过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想必是他在皇帝面前坚决地表达了他的态度,所以皇帝才会让淳贵妃来找自己,希望通过自己来说服萧亦桓。

想通了其中关窍,苍术面带微笑微微颔首,柔声说:“是,我与六皇子也算不打不相识。起初,在接风宴上,他确实给了我一些难堪,但我也从那时起便看出他是个率真之人,说话做事都很直接。后来,在狩猎场上,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兄长,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这种义薄云天的行为深深打动了我,也让我对他心生敬佩之情。随着接触的增多,我越发觉得我们两个人性格相投,兴趣相仿,相处起来非常愉快。所以,我觉得自己能够遇见他,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唐司淳轻轻拍着她的手,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感慨道:“年轻真好啊!本宫真的很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

感叹完毕后,唐司淳紧紧握住苍术的手,仿佛在给予她力量一般,用温柔而坚定的语气说道:“孩子,正如我惋惜当年的陛下和你的姨母的结局那样,其实对于我们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拥有丈夫的一颗真诚之心。尤其是在帝王之家,想要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你们彼此相爱,本宫一定会尽力帮助你,让陛下将你许配给他。因此为了他的未来前程,哪怕把正妃的位置让给白家小姐也没有关系,你觉得呢?”

苍术完全没有预料到,唐司淳不惜提起自己母亲的过去,做了如此多的铺垫,最终目的竟然是要说这最后一句话。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苍术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向唐司淳拱手说道:“娘娘,请允许达亚尔斗胆一言。首先,达亚尔确实不想重蹈姨母的覆辙,因此我下定决心要与自己的挚爱相伴一生。其次,关于六皇子将要迎娶哪位女子为正妃之事,我绝不会干预他的决策。毕竟,尊重爱人的选择本身也是一种爱的表达,故而我会无条件地尊重他的决定。最后一点便是,如果陛下真的了解他,应当深知他对所谓的‘前途’毫无兴趣。那么,为何一定要为他安排一场门当户对的婚姻呢?这样岂不是将他置身于那些真正关注‘前途’的有心人的瞩目之下,引导他成为众矢之的吗?恕达亚尔直言,我实在无法认同这种做法是在为他着想!”

“说得好啊!”突然间,皇帝萧穆启那犹如洪钟般雄浑有力的嗓音伴随着阵阵热烈的掌声和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口的屏风后面传了过来。

唐司淳与苍术闻言均是大惊失色,她们完全没有察觉到皇帝是何时到来的,更不清楚她们之间的对话被皇帝听到了多少。此刻,两人心中充满了忐忑不安。

苍术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便知大事不妙,此刻戴上面具已然来不及,无奈之下只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低头向皇帝行礼,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并说道:“达亚尔拜见陛下!”

唐司淳见此情形,也赶忙起身向皇帝行礼。萧穆启则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扶住唐司淳,顺势坐在了她的身旁。他看着苍术,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地说:“起来回话吧。”

唐司淳刚刚伸出手,想要将面具递给苍术,却被萧穆启抬手拦住。萧穆启转头看向苍术,继续说道:“这面具就不必戴了。今日朕要为你和桓儿赐婚,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萧家的儿媳妇了。既然婚事已定,你也就没必要再戴着面具了。想当年,你的姨母来到晔城的时候,草原上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如今你的父汗统一了草原,怎么反倒开始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了?”

苍术听了皇帝的话,心中惊愕万分。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萧穆启。

萧穆启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苍术,她那张独特的面庞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魅力,略带一丝英气。这张脸仿佛一把神秘的钥匙,轻轻地转动,便打开了他心底深处那扇被遗忘已久的记忆之门。

达兰台公主的娇美艳丽的容颜,宛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皇帝的心绪开始翻涌,思绪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他沉浸在与达兰台共度的美好时光中,那些难以忘怀的瞬间,犹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点缀在他的记忆长河之中。

她的微笑,恰似春风拂过面庞,轻柔而和煦,能够驱散他心中的阴霾和忧愁;她的眼神,宛如清澈见底的湖水,纯净而深邃,能够洞悉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安慰,让他沐浴在无尽的温柔与关爱之中。每一个与她相处的时刻,都成为了他生命中的宝贵财富,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的达兰台早已香消玉殒,只剩下美好的回忆留存在萧穆启的心间。此时此刻,萧穆启的心中涌起无尽的思念和惆怅,他静静地凝视着苍术,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达兰台的身影。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与过去的自己重逢,感受到了那份曾经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深情与眷恋。这惊鸿一瞥,犹如一眼万年,令萧穆启的声音略微颤抖,他低声轻唤:“达兰台……”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脸上不断变幻的复杂神情,苍术的内心也如波澜壮阔的大海一般,翻涌起无数种滋味。萧穆启的惊喜与悲伤都是如此真实,难道他真的对自己的母亲爱得深沉?那么,当年御贤王府惨遭灭门之事是否另有隐情呢?

苍术语气轻柔却又坚定地说道:“陛下,请您看清楚,我并非姨母达兰台,而是达亚尔。”

这短短的一句话,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萧穆启幻想中的美好世界,将他硬生生地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他的神情瞬间变得落寞而哀伤,仿佛在这一刹那间苍老了十岁。

萧穆启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他定了定神,又一次开口问道:“达亚尔,你真的确信自己喜欢桓儿吗?”

苍术心里清楚,此时此刻,她已无路可退。她挺直了身躯,宛如寒风中傲立的梅花般,神情坚毅地点了点头。

萧穆启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好,那你先回去吧。”

苍术向着他和唐司淳深深地行了个礼,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不知为何,她的内心深处突然间掀起了一阵汹涌澎湃、难以遏制的悲伤浪潮,泪水犹如决堤的洪水般,源源不断地从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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