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街头巷尾的茶楼酒肆,还是深闺雅苑的小姐公子,都对这桩婚事津津乐道、议论纷纷。
此刻,苍术刚刚从无尘大师那里习得了毁蛊之法,解除了蛊毒,满心欢喜地返回萧亦桓的书房。
两人相对而坐,萧亦桓正悠然自得地沏着茶水。他不经意间抬起眼眸,瞥见苍术似乎仍沉浸在方才的学习之中,若有所思。于是,他用那带着一丝慵懒的语调轻声问道:“尉迟婉婉的事情,你可曾听说了?”
苍术的思绪被萧亦桓的话语猛地拉回现实,她疑惑地望向对方,好奇地追问道:“何事?”
今日一早,苍术便受萧亦桓派遣的马车接来了他府邸,并径直前往无尘大师处求教,因此苍术并没有任何闲暇机会去探听外界之事。
萧亦桓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尉迟婉婉被圣上赐婚给了五皇子。”
苍术闻言心下震惊,脱口而出道:“竟然是五皇子?”她突然间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因为她打心里对这个女子还是心怀敬佩之情的,若她这般待霍时晏真心的人,能够嫁给他,必然会将霍时晏照顾得极好。可是为何命运会如此捉弄人呢?尉迟婉婉一心想要嫁给霍时晏,最终也没能得偿所愿。这样想着,她的表情便有些叹惋。
萧亦桓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直视着她的眼睛,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为何如此表情?你难道不应该感到欢喜吗?莫非你希望她被许配给霍时晏不成?”
苍术面色凝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悲哀,轻声回应道:“何喜之有?如今这世道,女子的婚姻大事往往由不得自己做主,尤其世家大族家的女孩,其婚姻皆被家族视为谋取利益的工具。即便尉迟将军这般英勇无畏、威震沙场,能以一己之力撑起半边天的女子,也终究还是难以逃脱这般受人掌控的宿命。”
苍术的一番言辞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萧亦桓的心头。他不禁联想起自己的母亲祝卿好,那样才名远扬,曾经也是被外公逼迫,嫁给了当时的太子——如今的圣上萧穆启。那么,当年的母亲内心深处是否早已有了意中人呢?想到此处,萧亦桓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紧接着,他又暗自思忖,也许眼前这位女子确实对和亲之事心存抵触,只是迫于无奈而无从选择罢了。所以他对苍术多了一份理解,难怪她一直说,只要帮自己查清母妃中毒真相,就要离开大昭。
萧亦桓缓缓起身,亲手斟满一杯茶,轻轻放在苍术面前,神情格外庄重地开口说道:“有件事,我觉得应当告知于你。”
难得见萧亦桓如此一本正经的样子,苍术也十分郑重地看着他,然后说道:“六皇子不妨直说。”
萧亦桓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压低声音沉重地说道:“巴特尔大汗几天前已经驾崩了,由于大雪封山,消息直到昨天才被秘密传回到晔城。大凉并没有对外公布巴特尔的死讯,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听到这句话,苍术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惊愕得无法动弹。她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甚至忍不住又一次急切地追问:“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萧亦桓看到她在得知自己父亲去世后,竟然只有惊讶而没有丝毫悲伤之情,心中不禁感到有些诧异。但他还是如实回答说:“消息绝对可靠。”
苍术的眼神中渐渐浮现出焦急的神色,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伸手紧紧抓住萧亦桓的衣袖,焦急地问道:“那达如呢?他现在怎么样了?凉国目前的局势又是怎样?”
萧亦桓感受到少女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显然她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已经到了极点。从她此刻的表现来看,在她心目中,对于兄长安危的牵挂似乎远远超过了对父亲离去的悲痛。
萧亦桓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脸都是惋惜之色,轻声说道:“现在凉国的宫廷已经完全落入可敦其其格和亲王阿古达木手中了,到目前为止,我的人没能获取到达如那边的任何消息。”
苍术听完这句话后只感觉眼前突然一黑,差点晕过去,但还是强行稳住了身形。因为她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达如没出意外的话,萧亦桓绝对不可能会比自己更早得知巴特尔去世的消息。
如今其其格选择封锁死讯、密不发丧,而大昭又师出无名无法插手其中,那还有谁能够拯救达如于水火之中呢?
她在心里暗暗思考着这些问题,突然抬起头来直视面前的萧亦桓,她知道萧亦桓的实力非凡,当下他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定然有办法帮助达如。
于是,苍术努力克制住刚刚才解开体内蛊毒所带来的强烈不适感,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更加沉稳一些,然后语气坚定地开口问道:“如果请你派手下的人去救助达如,需要什么样的交换条件?”
萧亦桓看到苍术如此冷静沉着且思维敏捷,不禁有些惊讶,他微微眯起双眼开始认真端详起眼前这位女子来。心想此女竟能在这种紧急关头迅速权衡利弊并做出决断,实在令人钦佩不已。
巴特尔突然驾崩离世,如果达如紧接着也遭遇不测,那她这位和亲公主对于昭国来说将毫无利用价值可言。如此一来,她个人的生与死也就无关紧要了。然而,如果她的兄长能够成功承袭汗位,那么她的地位必将得到极大提升——毕竟巴特尔膝下并非只有一女,而达如却唯有她这么一个妹妹。
短暂沉默后,萧亦桓嘴角含笑,对着她缓声道:“嫁给我。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不仅会设法救下达如,还会全力协助他登顶成为新的大汗,你意下如何?”
达如和达亚尔乃是苍术留在世间仅存的至亲之人,面对这样的条件,她毫不迟疑地回应道:“我愿意,但按照我们凉国的风俗传统,父母过世后的一年内其子女不得举行婚礼仪式,请六皇子相信我所言非虚。”
萧亦桓闻听此言,轻声一笑,应道:“无妨,此一年期间,只需你公开承认咱俩之间的婚约,并恰到好处地扮演好未婚妻子这个角色即可,如此也算作你信守诺言。”
苍术听他当真要娶自己,心中却生出了退缩之意。她一脸认真地看着萧亦桓,试探地问道:“那我们之前的约定还算数吗?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查清淑妃娘娘中毒一事的真相,那……一年之后,我可不可以离开?”
萧亦桓听到这个问题后皱起眉头,怒气冲冲地说:“你仅假扮成我的未婚妻一年,就想让我救你兄长的命,还要帮助他登上可汗之位吗?你知不知道在这期间我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有可能牺牲多少人手吗?竟然敢这样问,难道不觉得自己太看得起自己了吗?”
苍术听了这话,知道自己将他激怒了,急忙解释道:“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认为,你的正妻之位应该属于你真正心爱的女子。我不能鸠占鹊巢,所以才这般问的。”
苍术明白此时救达如要紧,至于自己能不能脱身,先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再徐徐谋之亦可。
萧亦桓其实洞察了苍术内心所想,但与达如交好,本就是他计划的一环,于是他沉声道:“事成之后,放不放你走,以及什么时候放你走,都由我来决定。”
苍术立刻恭顺地说道:“达亚尔没有异议,恳请六皇子尽快解救我的兄长。”
苍术这般态度终于平息了萧亦桓的怒火,只见他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冷漠地说:“那便请公主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冬日的傍晚,夕阳斜斜照入窗棂。窗外,树枝上的积雪在夕阳的照耀下,闪耀着晶莹的光芒,仿佛是大自然赋予的礼物。橙红色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房间的角落,给人一种温暖而宁静的感觉。那光辉逐渐填满了整个房间,使得原本昏暗的室内变得明亮起来。
此时苍术的心却似坠入了无底的黑色深渊,她完全不知道达如是否能够脱险,自己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