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她闭关反思,是不是自己教错了?
善渊是人魔结合所生,魔界虽没那些腐朽规矩,但和神族一样重视血统,不肯接受这个‘杂交怪物’。他娘生她时魂飞魄散,他被欲为不祥之兆,差点死于火刑。凡火烧不死他,于是他被丢弃山野,差点饿死。还是一棵修行数百年的树妖每日喂他露水,才保住了他的命。
但也不过两年。
树妖化形时没能挨过天雷。
两岁的男孩儿彻底成了孤儿,一个人磕磕绊绊的长到五岁,遇上了大妖。生死之际,他短暂的觉醒人魔血脉,却也遭反噬,且惊动了神界。
君翼派遣神君下界探查。
姜书渺遇见他的时候,他正被困在诛魔阵中,那些个神仙要抽了他的魔骨,将他形神俱灭。
神魔两界休战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且这孩子还有一半人族血统,姜书渺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和刚才一样,她出手打退了那几个上神。
神界不肯罢休。
姜书渺便带着小孩儿上天去讨个说法,面对不依不饶的众神,她说:“从今日起,他叫善渊,是本尊的徒弟。天地若不容他,吾来容。神若杀他,吾便弑神!”
小小的善渊被她牵着手,满心的惶恐忐忑被这话抚慰。
这世上只有师尊对他最好。
姜书渺其实不太会照顾小孩儿,严格来说,她自己当时也是个半大孩子。下凡的时间也不长,对凡间的规则都没怎么摸透。
善渊很乖很懂事。
他会做饭,会收拾屋子,会给师尊梳头,师尊说的话他每个字都会刻在心里。
师徒俩游历四方,她怕吓着凡人,很少用神力,哪怕流落荒郊野外,也不会为了一时安逸变栋大房子出来。
善渊就很自觉的捡稻草铺床给她睡。
除妖、治水,饥荒。
人间的苦难他们都经历过。
姜书渺两万五千岁时,善渊在东海创立仙界,作为成年礼送给她。
除了女娲娘娘,姜书渺最在意的人就是这个徒儿了。
她曾想,善渊或许是对她太过依赖,才会生出别样的情愫。
谁知道这崽子轻易就被人拿捏住了。
她也能猜到善渊是怎么想的。
君翼早就想除掉自己了,但实力不允许,只能另辟蹊径。
比如败坏她的声誉——师徒悖伦。
她其实不在意,打不了直接打。
可善渊在意。
师尊在他心里冰清玉洁,怎能容许那些神仙辱没分毫?他一怒之下也顾不得什么苍生大义,只想杀了君翼那个伪君子。
天帝又不是纸糊的,且统御神族各部,哪有那么容易杀?
然后他就去了魔域,以绝对的武力成为了魔尊,杀上神界。
可他不知道,恰是此举,中了君翼的奸计。
神魔大战,六界动荡。
弱水流向人间,冥界鬼满为患,妖族趁机残杀凡人,魔修动了杀念,仙界两面为难,神族死伤惨重。
天道即将崩塌。
善渊也没料到后果会如此惨重。
姜书渺出关时见到这般惨象,又怒又痛,亲手将自己唯一的爱徒诛杀。而后以自己混沌之躯,献祭天地。
天道重塑,死去的凡人得以复生,冥界重归安宁。
神、妖、魔主战的三方,则都各自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可对于天帝来说,心腹大患已除,从此可高枕无忧。
那点牺牲,不算什么。
回想过去种种,姜书渺闭了闭眼。
她如今也明白了。
大抵是当初自己为护善渊,在天宫放的那句狠话,让君翼感受到了危机,才会这样丧心病狂,不惜拿六界生灵做赌注,也要除掉她。
她转身欲走。
善渊在背后道:“师尊,您又不要我了吗?”
善渊此时才敢抬头,却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我没有家了。”
姜书渺脚步一顿。
臭小子,惯会用苦肉计。
她没回头,“前不久我去过魔域,他们都在等你。”
善渊却道:“那不是我的家。”
姜书渺侧头,“那你要如何?”
善渊小心翼翼道:“我…我想跟着师尊。”
姜书渺也没纠正他的称呼,当年的事两人心照不宣,谁都不再提。
她正欲开口,灵识里却感到一股灼热。
天火降临凡间,正在焚烧她的神像。
姜书渺脸色一变,踏上藏渊,丢下一句。
“跟上。”
善渊行动快于脑子,立即落于她身后。师徒俩共乘一剑,往西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