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起战争是事实,有什么因?”
姜书渺也想知道。
君翼是怎么激怒那小崽子的。
“念你只是奉命行事,我不杀你。”姜书渺抬手一收,“暂时封锁你的仙力,你就在凡间做几天凡人,切身体会一番人间疾苦,再来同我说什么大道真言。”
禁制一下,少语周身仙气瞬熄,他已与凡人别无二致。
姜书渺带着陆宴和和顾晴芷的魂魄回去了。
此时陆绥也已下朝,听闻儿子儿媳被勾魂,也吓得不轻。下一刻,姜书渺就无声无息出现在房中。
左相大人曾经见过小神女是如何当众剖了碧海真人的内丹,又是如何大庭广众之下布阵施法,更甚至在早朝时随手甩出的妖骨,自以为是见过世面的人。此时见这孩子凭空出现,却还是吓了一跳。
“郡主?”
他想问你咋不走正门呢?
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吓。
老骨头其实也才四十出头。
萧意琼则是目光一亮,“渺渺,你终于回来了。”
姜书渺点头,“魂魄拿回来了,你们先出去,我要作法了。”
“好。”
三个长辈立即照做,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姜书渺走的时候布了结界护住陆宴和和顾芷晴的肉身,以免邪祟入侵。她挥手撤掉结界,放出瓷瓶里的魂魄,施了个法诀,引导两人魂归本体。又分别在两人眉心点了一下。
“定。”
固魂。
几乎在瞬间,两人同时睁开眼。
“我这是怎么了?”
开口的是陆宴和,他看着床边站着的姜书渺,愕然道:“渺渺,你怎么在这里?”
顾芷晴揉着眉心,“我怎么感觉睡了好久的样子,全身都好累。”
姜书渺道:“你们被人勾走了魂魄,到现在为止已经快六个时辰,当然累。这几天多休息,晒…”
她想说多晒太阳,又想起现在已经开始进入冬天,基本上没什么阳光,便改口道:“多烤烤火吧,火能驱邪。”
小夫妻俩被那勾魂二字给惊得呆住。
陆宴和结结巴巴道:“勾魂?不是只有死人才会被地府的鬼差勾走魂魄吗?难道我俩都是短寿的命?”
顾芷晴黑了脸。
大白天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不是。”
姜书渺顿了顿,还是没将实情告诉他们。
“反正现在没事了。”
她想了想,虚空画符,打入二人眉心,“这是固魂符,能够尽快帮你们恢复,百邪不侵。”
顾芷晴连忙道:“渺渺,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姜书渺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
他俩遭受的这番无妄之灾,说起来也是受自己连累。可转念一想,那什么破命簿本就不公,罪恶之源应该是狗天帝君翼。
她才没错。
姜书渺心情平衡了,临走的时候,她给了陆家人每人一个叠成三角形的平安符。
陆绥萧意琼自是感激涕零不说。
姜书渺并没有回国公府,而是对母亲说:“娘,我得去趟西北。”
萧意棠一愣,反应很快,“你姐姐有危险?”
姜书渺抿了抿小嘴巴,“我更改了许多人的命格,他们想让一切归回原位。今日这遭,不过声东击西罢了。”
萧意棠听得心惊肉跳,她强压下心中惊虑,道:“是神族?”
姜书渺迟疑的点点头,“娘你放心,我不会让姐姐有事的。”
萧意棠把她抱进怀中,闭了闭眼,轻声说:“娘知道,我的渺渺非常非常厉害,可在娘心里,你不止是神,也是我的女儿。你和你哥哥姐姐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没有谁比谁更重要。任何时候,你都要以自身安危为先,知道吗?”
四个儿女都是她的亲生骨肉,她一样疼,不能因为小女儿过分强大,就理所当然的让她承担一切。
姜书渺心中熨帖,蹭了蹭她的脸,奶声奶气道:“放心吧娘,我有分寸的。”
萧意棠眼眶湿热。
她知道,女儿要走了。
自己留不住,也不敢留。
姜知许父子三人回府后听完了事情原委,皆是一脸凝重。
半辈子求神拜佛的老太君头一次对高高在上的神明产生了质疑。
根据姜书渺的心声,他们早就拼凑出了他们原本的人生。
姜书渺常说善恶有报,可姜家世代忠烈,为何会落到那般凄惨结局?神仙操控凡人一生命数,却不分皂白,凭什么?
当年姜家满门儿郎出征,十之存一。
丈夫断了双腿,无法再立足朝堂,又因丧父丧兄丧侄而心中悲痛,日渐沉郁冷漠,甚至还曾言让她改嫁他人。
彼时他们成亲不足五年。
她知道,他是不愿连累她。
可夫妻一体,她自嫁入姜家,公婆妯娌都待她亲厚。她不聪明,没什么心眼儿,只知道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丈夫待她以诚,她怎能在他落魄时弃他不顾?
无论他如何打骂,她都不走,依旧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堂堂七尺男儿,终忍不住抱着她痛哭流涕,说:“我不悔为国尽忠,为将为臣,既享了荣华富贵,战死殉国也是应当。父亲手足子侄都死了,独独只剩下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五郎,还有四弟,他们都还未成年,尚未娶妻,我看着他们惨死,为他们收棺入殓,恨不能以身相代。”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让我这样废物的活着?”
“蕴安,我累了。”
他看得见妻子的憔悴,也看得到他人唏嘘怜悯的目光,更自卑于一副残破身躯,日日哀痛于至亲之死。终不愿再拖累妻子,在祠堂自刎身亡。
彼时妻子二十出头,还有大好年华,可以再嫁。
三个孩子养在宫中,再不会因为有个残废的父亲而被人嘲笑。
老太君想到这些往事,忍不住泪湿眼眶。
小姑子说她过于心善,优柔寡断,却还是不忍苛责,反而派了得力的女官来帮她主理庶务。可她眼不明心不亮,险些害得姜家满门倾覆。
却原来,这些血淋淋的人命,不过只是神仙不经意挥笔洒墨,寥寥几笔而已。
当夜,老太君砸了神龛佛像。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