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英皱眉,“那你怎么都不去看他?”
端敏翁主一脸悲戚,“婆母嫌我空顶着个翁主的名头,没有强大的家族能给叶家提供助力,我才厚着脸皮与那些世家贵妇攀谈结交。只是没什么用,她便找各种理由阻止我见嘉尧。”
后来有了小儿子和小女儿,她的精力又被分走了许多。
萧意棠大白天见鬼,还是有点惊悚,不过想想从前跟在女儿身边的两只妖,又很快淡定下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这些年也是不容易。”
端敏听了这话,心中所有委屈如洪水般喷涌而出,忍不住低声啜泣。
蓝英是老夫人安排去伺候叶嘉尧的,那时端敏翁主已经生下三少爷和五姑娘,小孩子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叶嘉尧只觉得他没有母亲疼,蓝英也只能看见他眼中的落寞和伤心。完全没想过,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叶老夫人。
她气得磨牙,“你一个翁主,怎的这般软弱?轻易便让人拿捏了去,连自己的儿子都抢不回来。任由那个老太婆挑拨离间,让你们母子失和。否则我何至于白白冤死?我腹中的孩子也不会就这么流掉…”
想起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蓝英眼眶又红了。
姜书渺拍了她一下。
“你想魂飞魄散是不是?”
蓝英昨晚气血上头,确实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也要将那些害死她的人一个个都杀了。一夜过去,她也清醒不少。
该造报应的是那些作恶的人,不是她这个受害者。
她还想好好投胎,还想有下辈子。
端敏翁主被她连声质问却答不出来,只能悲戚流泪。
蓝英生前是温柔恭顺的性子,变成鬼以后却截然相反,见她哭哭啼啼就不耐烦。
“你哭有什么用?老太婆抢你儿子,不给你脸面,死了正好。还有你那个儿子,从小就被人养歪了。平时一口一个祖母,事到临头推卸责任比谁都快,可见是个没良心的。对亲手将他养大的都如此凉薄,能对你这个亲娘有多少孝心?亏得你还来替他求情,蠢货!”
端敏翁主被骂得灰头土脸,几次欲反驳都找不到切入点,面上悲戚之色更甚。
姜书渺倒是点点头。
“你说他善良软弱,其实就是没担当。自己的枕边人护不住,闯了祸没法收场,事发后又各种推卸责任。可见是个凉薄之人,这次是借刀杀人,以后没准儿就会亲自操刀。”
端敏翁主被这话惊得一身冷汗,下意识反驳,“不会…”
“怎么不会?”
蓝英如今见她这副慈母心肠就生气,“从前他在我面前就抱怨你偏心,因此迁怒自己的弟妹。都是自己的孩子,难道你看不见他们兄妹不合?”
端敏翁主哑口无言。
长子确实和弟弟妹妹们不太亲近。
蓝英继续戳她心窝,“我自小伺候他,他嘴上拿我当知心人,什么都愿意同我说。可一发现我有孕,立即翻脸。我现在明白了,他哪里是受那个死老太婆要挟?分明就是想找个替罪羔羊。又当又立,我呸,真够恶心人的。偏你还把他当个宝,蠢货,你这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叶嘉尧从小亲近祖母,对老太太安排给他的丫鬟也很上心,甚至教过蓝英读书识字。
现在全用来骂端敏翁主了。
端敏翁主面上红白交加,昨晚儿子的反应也确实叫她吃惊。可她自觉对这个儿子亏负良多,下意识为他找理由。他只是太害怕,且此时到底是婆母动的手,他还只是个孩子…蓝英的话犹如利剑,刺穿了她自我宽慰的假象,露出丑陋不堪的真面目。
她却无法面对。
萧意棠这时问了一句,“叶老夫人为何要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安排丫鬟伺候?”
端敏翁主一愣。
“他是男孩儿,安排个年纪相仿的书童伺候倒还说得过去,安排个小姑娘是几个意思?男女七岁不同席,两个孩子朝夕相处,难免日久生情。这样深厚的感情,她就不担心日后的少夫人心中芥蒂?还是这本就是她的目的。不止要断你们的母子缘分,还要继续操控下一代。”
萧意棠声音平缓,却犹如当头棒喝。
端敏翁主脑中嗡的一声炸开。
是啊,她为什么从前就没想过?
不,不是没想过,是因为愧疚,也不敢对婆母的安排有所微词。
儿子对蓝英的喜欢她是看在眼里的,否则也不会叫一个通房在婚前有孕。可就是这样的喜欢,转眼就能翻脸无情。
她心底不由漫上一层寒意。
对枕边人都能如此心狠,那对她这个没有多少母子情分的娘会不会也……
端敏翁主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只觉遍体生寒,所有求情的话语都落了空。
萧意棠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
婆母的控制欲她深有体会。
叶家从前不显,可去年丈夫升了吏部尚书,直接把家族带上了新高度,否则婆母也不会想着攀柳家的高枝。世家贵女可不是她这种空有身份的宗室女,人家有家族撑腰,岂会任由她拿捏?可如果儿子身边有个青梅竹马的知己,将来夫妻必定不能一心。
蓝英有婆母这个靠山,自然而然就会成为她的耳报神。
婆母根本就是想通过妻妾之争好死死拿捏住孙媳妇,好谋求更多利益。
想明白这一切,端敏翁主才知婆母的心机有多深。
再联想到昨晚姜书渺说的,婆母年轻时就用尽手段害死自己的好姐妹,并成功嫁入高门成为续弦,还不动声色除掉原配嫡子。
更细思极恐的是——
婆母既有这般算计,当不会这般轻易的折去蓝英这颗棋子,且应该很乐见其成。最妥当的做法就是先将蓝英送出去养胎,等柳家姑娘过门,再将他们母子接回来,直接给新妇一个下马威。
还怕新妇翻盘?
那婆母为何会对蓝英下手?
只有一种可能。
叶嘉尧惊慌失措的暗示,或许言语中还提起柳家姑娘,担心自己若名声有损,高攀不上,这门婚事就会胎死腹中。
于是叶老夫人做了刽子手。
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被自己从小疼爱的孙子利用。
端敏翁主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发寒。
幸亏,柳家没看上叶家。
等等——
柳家这样的望族,婆母既敢肖想,必然是有万分的把握。
那天的赏花宴,柳亦歆被丫鬟冲撞,去客房换衣服…
端敏翁主猝然看向蓝英,“亦歆那天来府上做客,你曾以猫的形态恐吓她…”
“我是想去暗示那个狗男人…”蓝英突然回过神来,“老太婆算计好的,故意让丫鬟撞上柳亦歆,再引她去换衣服。到时候他俩私下见面,就说不清了。”
她气得不行,“死老太婆太恶心了,只会搞这种阴私手段。”
想来是听说了萧意棠也看中了柳家姑娘,心中着急,才想出这种阴损手段,逼迫柳亦歆下嫁。
蓝英原本是想去吓吓柳亦歆的,却阴差阳错的破坏了那祖孙俩的奸计。
而后柳家和姜家定亲,姜书渺回京,发现了深藏于柳府枯井中的白骨。
只能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