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侧眸,看着坐在方氏腿上天真懵懂的沈叙白,心里难以克制的萌生出嫉妒。
就像曾经对姜书漫那样。
不,比之更甚。
都姓沈,凭什么自己从小不得父母喜欢,还被送走,沈叙白却一出生就受尽宠爱。
就因为他是个儿子?
不甘心。
自己永远都求而不得的东西,别人却能轻易得到。
恶念在心头凝聚。
回到房间后,她见到了温之玄。
“你、你怎么来了?”
那天的阴影还没过去,沈知娴此时见到他,没了往日的甜蜜热情,更多的是忐忑不安。
温之玄披着玄色大氅,衬得那张脸更是美如冠玉。
“心情不好?”
沈知娴下意识摇头。
“没有。”
她定了定神,露出一个笑,“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父亲说你最近都很忙。”
温之玄神色带点慵懒。
他最近很是春风得意,洪德帝对他很是信重,还分派了任务给他。
“我马上要押送粮草去西北,过来同你说一声。”
沈知娴一愣。
第一反应是,他要见到姜书漫了。
温之玄似乎没发现她的异常,道:“方至…嗯,你应该叫舅舅,他杀了行军司马,带着一万人率先平叛,与以尹家为首的地方豪强抗衡。满朝文武,一半都是世家的人,皇上信不过。别人他又担心中途会出意外,所以就派了我去。”
方至,是方氏的哥哥。
沈知娴手指紧了紧,面上带着笑,“那你一路小心,此番平叛成功,陛下必有嘉奖。”
温之玄不甚在意。
洪德帝虽信任他,却也远不及对顾家和姜家的恩宠。
毕竟人家是外戚。
沈知娴又问,“何时启程?”
“易成周岁宴后。”
温之玄对亲生儿子的感情比沈知娴深,“若非沈家人多口杂,我也想让你们母子相见。只是你继母和叔母大约都不是好相与的,你我虽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也有婚约,孩子却不能与你扯上关系,否则你名声将毁。”
沈知娴心头酸涩。
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且处处都为自己打算。
她很矛盾,既恐惧于他的手段,又忍不住沉迷于他偶尔赋予的温柔。
“之玄。”
沈知娴靠进他怀里,略带哽咽的说:“那天我气急了才说的那些话,我太害怕失去你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温之玄摸摸她的头,“这段时间不来看你,是因为我在养伤,你父亲没告诉你吗?”
沈知娴自然听说了。
沈既明如今虽更看重幼子,但还是不会放弃她的联姻价值,关于温之玄的事,都会派人来告诉她。
“那你以后别不理我,好吗?我害怕。”
美人温言软语的诉求最是让人心动,温之玄扶着她走向床榻,帐幔低垂,枕被旖旎间皆是他如水的温柔。
沈知娴心里却越发清明。
温之玄对她有欲大于情,他平时一副清高禁欲的模样,不过做给外人看的,否则也不会时时夜探她的香闺。
她已经和这个男人分不开了,与其恐惧于那些不确定的未来,不如抓住眼前。
熬过孝期,拿到赐婚圣旨。
她要做温之玄名正言顺的正妻。
男人床笫之间的承诺不能尽信,想要的得自己去争取。
看不顺眼的人,解决就好。
十二月二十,温易成周岁宴。
作为外祖父兼同盟,沈既明自然去喝了喜酒。方氏未能和他一同赴宴,心中很是气恼。
但很快,她就无暇生气了。
沈叙白中毒了。
方氏又惊又怒,立即派人去请沈既明回府,一边请大夫一边调查。
最后查出来,是乳母的肚兜被人浸泡了毒,布料与肌肤接触,再通过给沈叙白喂奶,导致毒液被他吸入腹中。
让方氏更恨的,乳母是何氏安排的,府里的庶务也是何氏在打理。
下人分发的衣物银两,全由何氏做主。
且沈叙白中毒前,乳母跟何氏身边的丫鬟有来往,且何氏身边的嬷嬷,通晓医理!
沈既明一进门,方氏就扑进他怀里,一顿哭诉。
一家子人全都在场,何氏脸色难看。
“大嫂切勿红口白牙冤枉好人,仅凭一件…衣衫,几句似是而非的指控,就想将罪名扣在我头上。乳母虽是我安排的,可她进府已有一年多,你若连这点御下的手段都没有,那也是你自己无能。再说,对付一个婴儿,对我有什么好处?”
方氏怒道:“你素来瞧不起我,老爷请了圣旨抬我入门,当天你便算计我,让我名声扫地。为什么对付叙白,你心里不清楚吗?老爷是嫡长子,你们欺他年少失怙,霸着公公留下的家产和家主令。从前老爷无子,清平县主又身份尊贵,你们奈何不得。如今眼瞧着我生下嫡子,老爷又得圣上看重,你们便心慌了,想要毒害我的儿子,叫长房无后。届时,家主的位置自然归属二房。”
二爷沈既昀脸色铁青。
“荒谬!”
沈既明看了眼阴沉着脸不说话的叔父,祖父去世后其实早该分家的。但姜思弦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不肯叫二房得了便宜,故而他们依旧住在沈府。
叔父怕人说闲话,也默许了,反正家主令在他儿子手上。
“二弟无须动怒。”
沈既明扶着方氏坐下,“犬子尚未苏醒,我们做父母的自然焦急。弟妹既说自己冤枉,查清楚便是。左右是家事,咱们关起门来解决,也免得外人看了笑话。”
沈既昀脸色微变。
沈既明在威胁他。
如果此事没有个明确的说法,那就不仅仅是家事了。
何氏自然也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顿时目光微慌,“不是我做的—”
方氏冷笑,眼神恨毒,“你自是无须亲自动手,多的是人供你驱策。可怜我的孩儿,尚不足一岁,就要遭你这毒妇的迫害…”
这时大夫诊完脉出来。
方氏立即上前问,“我儿如何了?”
大夫迟疑片刻,道:“好在小公子中毒不深,未有性命之忧。只是这毒太过霸道,孩子太小,恐会留下隐疾。”
方氏声音克制不住的尖锐,“什么隐疾,你说清楚!”
大夫只得道:“小公子长大后,智商恐有缺陷。”
方氏顿时跌坐在地。
厅内哭喊声,争吵声响成一片。
“命可真大。”
沈知娴听闻消息面不改色,欣赏着自己刚做好的小儿衣衫,“我儿满周岁,我这个做娘的连一件衣衫都送不去。既如此,就送给叙白吧,就当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心意。”
晴云迟疑道:“姑娘,小公子就是因为乳娘的肚兜才中毒的,您这衣衫送过去,怕是不合时宜…”
“我闭门守孝快两年了,消息闭塞,有问题吗?”
沈知娴语气寻常,“父亲说小儿衣裳不能放进贺礼中,以免被人看出端倪。那我转送给弟弟,有何不可?”
沈既明该感谢她。
牺牲一个儿子,换取家主之位。
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