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云对谢连成说:“医生都说了,治也是白花钱,你只弄来这么点钱,半个月都不够。咱们不治了。谢连成,晓晓如果死了,最该恨的应该是你,若不是你将钱给你那个没用的儿子,我们就有钱给晓晓治病了。”
谢连成从怀里掏出汉堡和可乐递给晓晓,晓晓没有接,伸手将谢连成手中的汉堡和可乐打掉了。
谢连成很生气,对着依云就骂:“这些年,我每年都给你好几万,晓晓生病,你一分钱都不拿出来,你的心这么硬?你还有脸说我?”
依云怒道:“我儿子二十一了,现在还没有房子,他要结婚,他不要用钱啊?我总该为我儿子攒点不?”
谢连成叹气:“你可以先拿钱出来,给晓晓看病,以后我帮他赚?”
依云呵呵冷笑:“以前你骗我,说会给我儿子买房娶媳妇,可我每次问你要钱,你总说没钱,你从来就没有用心对过我,只想从我这里占便宜,我以前傻,以为你真没钱,百般体贴你,没想到,你心眼子那么多,私下可攒不少呢,那房子建起来加装修花了几十万吧?我还能信你?算了吧,谢连成,你是个什么玩意,我现在门清,你啊,我是指望不上罗。”
谢连成说不赢依云,低下头不吭声。
回去的车很挤,谢连成紧紧地抱着晓晓,流了一路的眼泪,晓晓缩在谢连成的怀里,眼里没有光,木然地看着人挤人的火车车厢。
清明还没有到,晓晓就没了。
一个寻常的午后,谢连成回到了自己的家。
以前高大肥胖的谢连成瘦了一大圈,脸上挂着一层皮,他不到五十,头发全白了,身子佝偻着,说话也没有以前的那种气势。
谢嘉豪和谢嘉惠什么也没有说,柳絮什么也没有问,嘉惠做好饭,叫了他一声:“爸,吃饭了。”
谢连成低着头应了一声:“好。”
仿佛这几年,谢连成从未离开过。
所有人的表面都波澜不惊,其实每个人的心境都和以前不同。
成绩那么好的嘉惠,与大学失之交臂,为了生活,不得不委身于王百汇,至今不能脱身,她怎能不恨?怎么能不遗憾?可是这是爸爸建的房子,哥哥和母亲愿意原谅他,嘉惠根本没有发言权。
嘉豪还要在这个县城立足,谢连成是他的父亲,养大了他,这房子还是父亲建的。谢连成要回来,谁也不能拦,这是他的家。
柳絮能怎么办,她是不行了,儿子还要娶媳妇,还要靠谢连成张罗,浪子回头,儿女有靠,总比他烂在外面帮别人养儿子强。
这几个月,谢连成想了不知多少,恨过儿子嘉豪,恨过女儿嘉惠,恨他们狠心,见死不救,可想起依云作为晓晓的亲生母亲,一分钱都不肯拿出来时,他对儿女也怨不起来了。
晓晓死后,依云对谢连成敲骨吸髓,抢走营业款,成天在家逼他去借钱,借不到就让他回家想办法将刚建的房子卖掉,好给她自己的儿子买房。
谢连成本来就不蠢,他对依云再好,都留了后手,嘉豪可是他的儿子,晓晓没了,别人的儿子根本指望不上,他怎么可能傻到为了别人的儿子回来卖他自己儿子的房?
每个人心底里都有一本账,这世界,没有绝对的对和错,再多的恩怨情仇,为了所谓的和谐,再多的苦也得给我强吞下去,这就是普通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