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你下去吧,把窗户打开,我与小修哥哥说会儿话。”
“是。”春草放下心来,开着窗就没问题了,大朝国男女大防,平常男女还没有这样严格,但是就要定亲的男女,规矩就会苛刻一些。
春草退下,喜宝一屁股坐在榻上,朝着李修笑。
她穿了件平日不见她穿过的淡紫纱衣,袖子垂下来若雾若云,上面绣了展翅的彩蝶,李修认出来,这是苏州那边的绣娘新上的款式,这是喜宝为了见他才打扮的么?
喜宝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过来呀。”
李修垂着眼,看少女洁白的手腕上那一串红玉莲子的手串,还是没有做声。
喜宝等了半天,等不及了,小手一拉李修的手腕,还没使劲儿,李修就自己顺着她的手飘过来了。
.......
喜宝松了手,李修感觉腕间一冷,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小修哥哥...”喜宝小心问道:“你怎么了呀?你不高兴么?”
李修抿嘴,不愿意说话,半天他才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啊?”喜宝傻眼。
李修别过头去不看她,喜宝只看到他玉人般的侧影,光撒在他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他身上的冷香被烘的仿佛也变暖了起来,有些甜蜜,又有点苦涩。
他的声音温柔和熙,但是语气有些冷硬,显得十分委屈:“你说你欢喜我,想要我做你未来郎,我就来了。昨日你兄长来得匆忙,我不待与你表明心意,你就被拖走了,我站在原地一下午都不曾回过神来,思来想去怕你与我一样心焦,便早早地回去叫父亲来提亲。又怕你是说着玩的,故而没请媒婆。”
“今日我来了,你却说不愿意叫我做你的未来郎了。”
是拿他寻开心么,还是只想玩弄一下他,只贪图一下美色,而不愿意有什么实质的名分。
李修很了解喜宝,原本他想喜宝就算是只喜欢他的脸,他也满足了。
可奇怪的是,自喜宝对他表白之后,他就变得贪婪起来,血液在发痒,他什么都想要,他要喜宝爱他整个人,而不仅仅是这副皮囊。
喜宝挠头,她知道这人说的是方才她说她不要未来郎了的那话。
她有点愧疚又有点心虚,自己先撩拨了别人,又要拒绝别人,怎么着都是自己的错,但她不是故意的。
“小修哥哥,是我不对.......”她当时很难过,她老爹真情实意的冲击下产生了极为不舍的情绪,仿佛要生离死别了一般,故而才这样说的,没想到小修哥哥这样伤心,不过当时李修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是要秋后算账么?
喜宝觉得新奇,她从来没有看过李修的这一面,以往二人都是以兄妹相处,如今变成恋人,李修态度的转变叫喜宝有点不适应,倒也十分欢喜。
这说明什么?说明小修哥哥喜欢她,她的一句话可能就会叫李修患得患失,她又想起了她娘的话,突然起了一种责任感,不能叫他难过,遂态度诚恳的道歉。
李修心底松动,偏着头,打定了主意不看她,他不想以后喜宝难过伤心的时候,随时都能把不要他说出口,喜宝年纪小,他要让着她,可有些事情不能随意对待,他感觉这样对自己不公平。
李修从小便是个极为内敛的人,喜怒从不轻易外露,可此刻却像个闹别扭的孩子,这模样在喜宝眼里,倒是平添了几分真实感。
喜宝绞尽脑汁,狂想应该怎么应对,见李修失落的样子,她也不好受。
半晌,她灵机一动,学着戏本子里的小生的做派,抚上李修的臂膀,由于不熟练,还带着许些生硬道:“小修哥哥,莫要生气了,气坏身体可怎么办?”
“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她一句话说的平铺直叙,软和旖旎的情话被她说的像是在背经文,没有一点情绪起伏,只有感情,没有技巧。
但是李修有点高兴,嘴角差点压不住,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哪敢生你的气?左右打小就没有人喜欢我罢了,我都习惯了。”李修脑袋垂得更低,声线落寞的道。
喜宝闻言,大急,忙表忠心:“谁说的?谁说的?!”见喜宝这样焦急的反驳,李修的心情越来越明媚。
他故意又问道:“哦?难道还有人喜欢我?”他抬起头,眼含期待,像是春季里待放的花骨朵,叫人不忍摧残的样子。
“当然啦!那什么...那什么...昨日里我不是说了么....”
喜宝突然察觉到李修的想法,紧急撤回了到了嘴边的话,她也低头扭捏起来,小修哥哥变坏了。
再把昨日的话说一遍,她臊得慌。
喜宝偷偷抬起眼,看着李修的反应:“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我再也不这样了。”
她不懂情爱,但是现在她想懂,想叫李修开心起来。
少女低头用葱白的手指绕着手腕上的红玉莲子手串,声音细细地说道:“今日是因为我爹,他说得那么伤感,我一时心里难过,就随口说了那些话......可是我从来没有不愿意嫁给你的意思呀!不管是你来我家,还是我去你家,我都愿意的...”
“不过还是去你家最好,我娘说,你对我好,所以我就要对你好。”
喜宝颤颤巍巍、偷偷摸摸的去拉李修的手:“我想,我对你好还不够,我要对你最好,处处为你考虑,叫你天天开开心心的。”
李修眼睁睁的看到两个人的手交叠,心跳如雷,
他手指微动,看着面前的少女,她脸蛋飞霞,眼里透着一丝慌乱,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真诚。
李修的心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推了一把,他没办法拒绝喜宝,也没办法对喜宝的示好视而不见。
李修一下子没了任何的怀疑与不安,只软声问道:“此话当真?”
喜宝点头如捣蒜:“真的!我发誓!”
为了表诚意,她还举起三根手指,样子十分迫切。
李修看着她这副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我也会对你好的,对你最好,没人可以超过你去。”
喜宝这才松了一口气,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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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最近心情十分美好,他从没觉得这么顺过,见谁都是未语三分笑,连孙景熙都得了李修好几个笑脸。
国子监的学子一时好奇,平日疏离冷清的李助教变得平易近人起来,讲课风趣幽默,通俗易懂,最重要的是不留课业,导致现在有隐隐的想要李助教当博士的呼声。
“你们说,李助教这是怎么回事啊?以前他虽然也和气,但可也,太和气了......”几个学子聚在一起说小话,一个年轻学子低声说道。
“上次我在他课上睡着了,还打翻了砚台,他还叫我注意休息,不要过于劳累!”
另一个学子凑过来,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还能是怎么回事?听说他家最近定了亲,准得是高兴啊!”
“定亲了?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剩下的几个学子诧异,没听说过啊。
“我亲戚是博士,李助教与祭酒告假,还要请祭酒去吃酒席呢,前几日的事儿了,你们都不知道啊?”那学子也惊奇。
国子监就这么大点地儿,消息都是互通的,连哪位学子去春风楼,回来被老婆暴打一顿的消息都能传到各个班里去。
“谁家姑娘这么有福气?”有人忍不住追问。
“倒不是什么名门。”那人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羡慕,“听说是以前在老家的青梅竹马。”
“李助教老家不是京城的啊?”
“嗐,咱也不知道啊,不过国子监人这么多,你往上数三代,谁家都是京城人?”那人笑道,“听说好像是从广陵来的。”
“嚯,那真够远的,广陵出美女,咱们李助教有福气啊。”
几人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丝毫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多了两人,孙景熙的面色发青,阴沉的对着身后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