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郎还有二娃决定明日返回书院,跟去年的计划一样,转至县城的青城书院念书。
如今赵三郎已经考中秀才,明年乡试便可以考取举人,若是中了,那真是喜大普奔,赵家自此就可以更换门楣,变成书香门第,没中也能为后三年做个铺垫。
赵三郎要试一下明年的春闱,到时去府州还比较方便些。
按照大朝国的地区行政等级划分,县上面为城,城上为府州,乡试都是在州府的。
喜宝自经历了这两场灾祸后,也变得成熟了很多,对事情的看法更是变得务实了起来,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李修也要走了。
这件事情李伯也想了好几天,终于趁着一日,李修与喜宝在长生轩中磨药时,提了出来。
他反复斟酌,才温和的叫李修至面前,仔细地打量着他。
面前的少年褪去了以往的青涩,却还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虽然衣着朴素,但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乡野中的皮猴子。
他衣冠整齐,头发板板正正的梳成一个高马尾,额间的碎发挡不住清明又温和的双眼,与喜宝在一起时一身蓬勃的少年气。
李伯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好还是坏。
“祖父?怎么了?”
李修见祖父不说话,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关切。
喜宝原本在磨药粉,竖着小耳朵听这边的动静,闻言直恨自己的手不够快,“夯吃夯吃”把药碾子滚出残影,师父叫她必须磨完这一袋药材才能起身,眼见磨得差不多了,喜宝快速放下手中的活儿,跑了过来看她师父到底怎么回事儿。
李伯有些欣慰的看着朝他“噔噔噔”跑过来的小不点儿,与喜宝多年的相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早就把喜宝当做了自己的亲孙女。
李修就更不用说了,他亲眼看着李修从畏缩害羞,不敢与人交际的样子,变成了现在大方开朗,彬彬有礼的少年,这一切都归结于喜宝与赵家的真心对待,李伯慈爱的看着这两个孩子,不管他有多么不想承认,他已经老了。
喜宝有些担心的探探李伯的脑门,又给他把脉,然后皱着眉头说:“师父!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能熬夜看话本,你就是不听!”
李伯一听,就有些心虚,他确实晚上熬夜来着......
喜宝嘟噜着脸,不满的看着她师父。若是偶尔熬夜,然后补觉也没什么,可师父是通宵,不到鸡鸣不休息,昼伏夜出,有违阴阳之道,不利于养生。
“还不是你给祖父买的话本,够他不眠不休看一年的了。”李修笑道。
喜宝闻言一顿,就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是她给师父买的.....
她低头,嘴里小声嘟囔:“那...那也不能这样看啊.....”
饭好吃难道还非得撑破肚皮吗?
李修原本就是玩笑之语,见喜宝有些自责的样子,连忙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错了,是祖父的错。”
李伯:“......”
喜宝这才抬起头来。
自喜宝挣钱之后,隔三差五就买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子给祖父解闷,他有时也会看几本,竟也十分上瘾,什么神魔志怪,才子佳人,穿越时空的话本,都应有尽有,祖父看的不亦乐乎,近乎废寝忘食。
话本子可不便宜,喜宝每次都十几本十几本的淘换,可谓对祖父孝顺至极。
“人生在世几十年,快活一年是一年,为师一把年纪了,又不用早起干活,每日睡到大天光,就算熬夜也不会有什么的,乖徒不要大惊小怪的,莫要叫你李叔知道。”
知道了又得给他把书房锁起来。
李伯被喜宝带跑偏了,回想起自己要说什么来,正色道:“先不说这个,今日叫你们前来是有要是要相商。”
“如今修儿已经考上了秀才,以后要走仕途,乖徒的长生轩也有了门路。”
“为师在想,你们二人要不要换一个地方,去进修一下学识?”
“诶?”喜宝疑惑,“师父,我怎么进修呀?”书院里又不收女子,这她是清楚的。
“京城有女子学堂,里面不仅仅教琴棋书画,还有四书五经,男子学的东西,女子也都可以学,只是价格高昂,不过以你现在的财力,应当不算什么问题。”
虽然长生轩的香皂只卖了半年,但是就这仅仅半年的收入,足以叫喜宝进去了。
喜宝有些心动,但摇了摇头道:“我跟着师父,也一样可以学呀。”
李伯瞪眼:“为师年纪大了,叫为师消停点吧。”
他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甚美很是受用,还是他乖徒有眼光,只不过......喜宝应该走出这个小村子,走出广安县,到更大更远的地方去看看才是,以乖徒的能力心性,必能有一番收获。
见喜宝在认真思考此事,他又给李修道:
“如今你已经过了院试,司马家那边来了书信,你外舅公问你愿不愿去司马家学堂念书。”
“祖父年纪大了,教导你已是力不从心,但你外舅公是当朝帝师,随意点拨,便是你的造化。”
“帝师”对于大朝国的文人们来讲,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出于对君主制的崇拜,“帝师”这一职业带来的崇高含义相当于文人们的“文曲星”。
李修有些不愿意去,他刚从李府里面脱离出来,现在又要进入一个大家族,与司马家的底蕴比起来,李家就像一只蝼蚁,可想而知,司马家的水会更深,暗潮涌动,甚至杀人于无形。
再者说,他不想与喜宝分开。
司马家在汝南一带,离广陵甚远,离京城也甚远,这两年与赵家人一起生活,李修早已把不老山当做了自己的家,赵家的人当做自己的亲戚,若是分开,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舍不得祖父、爹、还有喜宝。
“你外舅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你,你此番前去.....算是尽尽孝,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李伯是深思熟虑过的,司马家虽说分为好几派,但是作为司马家的表公子,司马家的浑水应当泼不到李修身上。
司马家学堂里面的夫子有当代大儒,现任国子监的祭酒,朝里的文官休沐回家,也要在学堂中坐班当夫子。
李修的外舅父卸任后,更是留在学堂里,给族里的孩子们启蒙,指点课业。
这师资力量,就算是把天下的书院加起来,都是比不得的,故而司马家的孩子大多都能考中进士,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
无数权贵想把自己家的孩子送进司马家,都求告无门,只能求而退其次,送入国子监,而国子监中的祭酒又是司马家的人,有名有姓的家族,大多都被司马家的人教过。
所以说,司马家占了大朝国文官的半壁江山,不是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