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麻子自讨没趣了几次之后就不再往上贴,赵青山浑不在意,只要不给他添麻烦就好。
但是天不遂人愿,这天夜里,赵青山被尿憋醒了,就想起身去茅厕撒尿,迷糊中发现黑暗里有坨黑影在移动。
赵青山被吓得一个机灵,他定眼一看,发现那坨黑影正是王麻子,正鬼鬼祟祟的摸出去,不像是干啥好事的样子。
赵青山本不想管,但是转念一想,要是王麻子惹出什么大麻烦来他也没什么好处。
他便悄无声息的跟在后头,躲在假山里,只听王麻子跟管事正小声嘀咕些什么,再凑近一听,竟是他们商量着偷换木料!
有钱人家的木料都十分贵重,一根木头的价钱够农户人家一年的嚼用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平头百姓实在担当不起。
到时候东家发现木材出了问题,谁知道是谁换的呢?
人心难测,万一他就遭了无妄之灾,这谁能说得准呢?
赵青山就一直等他们说完了,才挪动着发麻的脚上完茅厕回去,躺下时心里盘算着私下怎么跟东家说。
第二天赵青山趁着休息时给东家说了此事,东家听完是又惊又怒!
这管事是他爹荒年的时候收留的,若不是他家收留,早一家老小全饿死了,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没想到米面养出了中山之狼!平复心情之后,东家还是脸色还是不好看,勉强笑了笑向赵青山道谢。
这东家是草根出身,凭着做生意给家里起了宅子,也是个敞亮人:“此番多谢兄弟,只是这事切莫不要声张,待我查明之后,再做处理。”
赵青山深知大宅院子里的复杂,管事与主家之间更是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并不多言,说完之后就回去干活了。
却不曾想王麻子心太贪,竟连房梁都敢换,把别人换下来的旧房梁重新漆一遍,就成了新房梁了。
本就年久失修,再加上这些天阴雨连绵,房梁受了潮,又遭了虫蛀,一下子就塌了,断成了两半,正好把做工的赵青山压在了下面。
所幸被人救出来的时候没有伤到头,但是腿却被压断了,要是断腿养不好,成不成跛子且不说,能不能熬过去才是大事,若有个头痛脑热,或者伤口化脓,都会要人的命。
东家是个厚道人,把赵青山的工钱结清之后,还自费请了大夫给赵青山看病,又多给了一两银子当作赔偿。
处理完这些之后,家仆已经把逃跑的王麻子给抓了回来,调理了一番之后被抓到了官府,不但赔了钱,还结结实实挨了三十大板,打的那是皮开肉绽。
至于那管事,东家不曾说过怎么处理,只再也没见过人,有人说东家留有一丝旧情,发卖了事
王麻子挨了板子,吃了官司,可把他娘给气坏了。
他娘是个寡妇,母家姓孙,大家都管她叫孙婆子,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
孙婆子平日里一副唯唯诺诺的可怜相,说话细声细气的,却把几个闺女早早卖了,给别人当了小妾换了礼金。
家里只剩下了王麻子这个眼珠子。这次王麻子犯了事儿,被抓进大牢里受刑,孙婆子为了捞他出来,掏空了家底。
把王麻子捞出来之后家里也不剩分文了,为了给王麻子养伤,孙婆子把家里值钱的变卖了。
看着血肉模糊的王麻子,孙婆子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像是有把毒火在烧:凭什么同样做工,麻子就挨了板子,但是赵青山却拿了赔偿!
若不是赵青山,麻子怎么会受这种苦!却丝毫不提王麻子偷换木料的事儿。
她心思一转,趁着赵青山腿断了,脚程慢,她赶忙回娘家村里找人,孙婆子的爹娘早没了,只有个村长连带着点亲戚关系。
她跑到村长家里哭诉,连哄带骗的说是麻子被人害了,要上门讨个说法。
村长家的媳妇怜她是个寡妇,又赖在这里哭天抹泪的惹人心烦,实在想快点把她打发了,这要传出去肯定会被编排的很难听,就让村里的几个汉子跟她去看看。
孙婆子打听过了,这时赵家劳壮力都出门下地干活去了,家里只剩下俩女人跟几个半大不懂事的娃子,她先发制人,把错都推赵青山身上。
就照着在娘家的那一套说辞:麻子跟赵青山一起做工,由于赵青山的疏忽把房梁弄塌了,还把错都推到了麻子身上,这才导致麻子被雇主家告了官府,挨了板子。
孙婆子得意的想:到时候她厉声呵斥,吓唬兰娘要让她男人蹲大牢,女人胆小,肯定会被吓破胆,她再放软些态度,还愁兰娘不把银钱乖乖奉上吗?
就算兰娘硬气,她还带了一群男人,抢了赵家又如何?她儿子现在还躺床上不能动呢!谁都别想好过!
不曾想,兰娘确实硬气,到了赵家连大门都不让踏进去,那女人带着俩娃子拦着,任她说破了嘴皮子,回答都是相信自己的丈夫,一切等赵青山回来再说。
孙婆子心急,想要硬闯,可带来的汉子见这家里都是妇孺,嫌硬闯的名声不好听,根本不愿意帮她!
眼见人越来越多,更有与赵家交好的人隐约把兰娘他们护住,孙婆子索性放开了在门口哭闹,哭哭啼啼的给赵家泼脏水,想要坐实他们家麻子是赵青山害的罪名。
人们总是会同情弱者的,看着王麻子凄惨的趴在担架上,众人叽叽喳喳的道: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瞧瞧王麻子被害的。”
也有公道人讲话:“人还没回来呢,怎么能听孙婆子一面之词呢?赵大哥平日里宽厚,我看其中必有隐情。”
说赵青山使手段的那人个子不高,一双细眼很是阴沉,带着整张脸都显得阴郁刻薄,他被人反驳之后顿生不快,愤怒道:
“能有啥隐情啊,王麻子就在这呢,眼见着就要不行了,啥隐情能比人命大?他赵青山就是个伪君子!”
他的目光从赵家的青砖再到赵家的白瓦,再到宽敞的大门,连带着兰娘都隐晦的瞄了一遍。
眼里是掩盖都掩盖不住的嫉妒:他赵青山不是有钱吗?呵,看他有多少家底能造。
见开口的那人默默远了些,那阴脸男人以为自己说的就是真理,更是一脸得色的大声嚷嚷风凉话:
“我看啊,赵青山定是亏心,才不敢回来的,既然是他害的,这个钱合该他们家出。”
王麻子的样子实在可怜,路人见了这凄惨模样都会心生恻隐,又怎么会去细究呢?
有周遭的人附和着说王麻子确实被打的不轻,阴脸男人以为得了认同,就更激动了,见兰娘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大声地向兰娘嚷嚷:
“你家要害死人了!你还有脸站在那!合该你家养着他!”
孙婆子抹着眼泪,心里却别提有多高兴了,哭天抹泪道:
“麻子啊,你这样我怎么跟你爹交代啊!!!!我们家了就你一棵独苗啊!!”
就在众人纷纷指责赵家做事太不地道的时候,只听一阵喧哗声传来,赵青山竟然被人用担架给抬回来了!
兰娘见自家男人躺在担架上血迹斑斑的被人抬回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便扑了上去:
“青山!!!”
她心急落泪,靠近也不敢碰丈夫,生怕哪里受伤再被弄疼,哭喊道: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见素日坚强的媳妇掉眼泪,赵青山心疼的不行,连忙伸手握住兰娘的手柔声安抚:
“没事,在镇上看过大夫了,好好养着会好的。”
“咳咳……”
这时,东家派来的仆人轻咳了一声,原本看到赵青山被抬回来就炸开了锅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谁都不想错过这个热闹看。
趁这会功夫,东家派来的仆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的讲了清楚,听完了全程的众人看孙婆子的眼光都变了:
“不是说赵青山把王麻子给害了吗?怎么是王麻子把赵青山给害了啊?”
“那孙婆子一直嚷嚷着赵青山害了她儿,感情是倒打一耙。”
那阴脸男人气急败坏,脸色更加阴沉了,气到似乎说不出话来,呼吸声像窗户漏风一样嗤啦啦的作响。
有几个同龄人知道以前他跟赵家的恩怨,虽然没说什么,但视线若有若无的扫了他几眼,本来这人心眼就小,又好面子,这下被打脸更是怒不可遏,把自己给气厥了过去,被人嗤笑着拖走回了家。
本来见兰娘不为所动,村人还觉得赵家有些冷漠无情,现下听了真相又转变了态度,这孙婆子看上去柔弱,内里却是个狠毒吃人的!肚子里全是坏水!愤怒之余连带着对赵家都有些愧疚。
大槐村重人品,要不是赵青山及时回来,众人可不就信了?
以后赵家还怎么在大槐村立足?更况且这年头吃饭全靠家里的劳动力,赵青山的腿要是瘸了这可是断人活路的大事,王家不但把赵青山的腿弄断了还要反过来倒打一耙,这是哪来的道理?!
大槐村的村民大都淳朴,谁也没想到孙婆子会拿这种事情来诬陷人,实在是可恨。
那东家的仆从一脸复杂的看着事情的反转,那会他刚到的时候还听到兰娘在挨骂呢。
本来东家想让赵青山好歹多养几天,但赵青山一刻也等不及,说什么都要回家,本来他还觉得赵青山不识好歹,现在看来,赵青山确实有先见之明。
今天他要是不回来,这些人一人一句唾沫都能把他们家淹死,实在是人言可畏。善良是好事,但是愚蠢的善良就是恶毒了。
兰娘听了事情的经过,抹干眼泪,对着大娃二娃道:“二娃去请李大夫,大娃去叫里正!”
又对一直隐隐护着他们的几个青年道:“帮婶子去地里把你大郎哥他们叫回来。”
邻家的铁柱跟几个青年对视一眼,决定剩下几个留下做帮衬,去叫人他自己就好,铁柱对兰娘应了一声就跑着去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