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玿低头一笑,手中的汤婆子暖,心更暖。爱人陪伴,好友同行,好些年没这般舒心过。
是夜,湘君院。
资良瑜坐在桌前,静候着,一只手挑开珠帘,一道月色人影从里屋走出,轻笑声如月下清风。
“找我,是有事相求吗?”
资良瑜抬眸看着月老,道:
“麻烦你了。”
月老感叹:
“可不是吗,才回去,听见你心里千呼万唤,巴巴地就来了。”
月老将资良瑜上上下下看了个遍,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和声道:
“君玙,看到你开心,我觉得值了,千百年来,终于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说吧,你想要什么。”
资良瑜心怀感恩,声音和煦:
“以月华,掩神息。”
月老笑起来,看着资良瑜道:
“吾乃月神,司人间姻缘,此间行走,自由自在。月光所照之处,皆乃吾之主场。承认吧,你离不开我。”
月老笑着,身后窗子外飘雪不知何时停了,皎洁月光透进来,像轻纱流动。
资良瑜起身,打开房门,月光照在白雪上,处处生辉。他回头冲月老一笑,道:
“多谢。”
君玙抬步朝外走去,身影消失在月光下。
月老目送着他的背影,无声叹气,他不懂人间的情情爱爱,可他懂挚友。
君玙既下定决心承担后果,便由他去做好了,左右仙途漫漫,千百年来一尘不变,乏味得很。和君玙闹上一闹,趣味横生。
威卫将军府。
钱军才梳洗完毕,察觉到天色有异,他来到窗前探头一看,方才还落着的雪,此刻戛然而止,而本遮蔽天空的阴云散开,一轮明月高悬,洒下一地辉光。
他心生诧异,打开房门,走出庭院里,朝天上看去,喃喃道:
“怪哉。”
钱军怀着疑虑回到屋内,察觉到帘后有人,钱军神经瞬间紧绷,抓起案上宝剑,丢掉剑鞘,对着里屋,喝道:
“什么人,出来!”
“钱大人,好久不见。”
这个熟悉的声音,钱军先是一疑,随后心尖震颤,待那人从里屋帘后缓缓走出,钱军瞳孔骤缩,宝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面对来人,钱军一时分不清心里是惊喜,还是恐惧,浑身发颤,唇瓣嗫嚅,喃喃道:
“爷……爷……”
君玙一袭红衣,墨发半束,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来到钱军面前。
钱军腿一软,便跪拜下去,又惊又惧,高声道:
“属下钱军……拜见相爷。”
钱军汗流浃背,眼前之人,是人是鬼?莫非是冤魂索命,怪自己未曾救他?
王玢活着时,便叫他一众人敬畏追随,爷身死,他们心中充满遗憾惋惜。
没想到,爷如今会化鬼归来,钱军下意识表忠心,内心无比恐惧。
一只手伸到眼前,将钱军扶起,君玙温和的声音响起:
“钱大人,起来吧。”
“是……”
钱军有些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却不敢挺直身子。虽说他是将军,可面对非人之物,内心的恐惧还是出卖了他。
钱军偷瞄了几眼,见眼前之人面色和善,吞了口唾沫,大胆问道:
“爷,您这是……当年逃过一劫,还是……”
君玙气定神闲,毫不避讳道:
“王玢已死,不必疑虑。”
这句话比王玢活着更吓人,爷,果真化作厉鬼!
见君玙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神态语气宛若生前,钱军心里的害怕消弭下去,身子也慢慢直起来,倒是渐渐生出些怜惜。
看来爷不是来索命的,爷活着时礼贤下士,就算化鬼也是位好主子,自己却怕成这样,叫钱军倍感羞愧。
“爷请坐,属下为您看茶。”
君玙见钱军适应了自己,笑道:
“不必,我来,是向你借个东西。”
钱军闻言,单膝跪地,鉴定道:
“但凭爷吩咐。”
“你手中羽林军,我要了。”
钱军稍作迟疑,而后铿锵有力道:
“莫说羽林军,爷就是要属下这条命,属下义不容辞。”
君玙笑了笑,打趣道:
“又不是厉鬼索命,要你命作甚?你只需主动去找谢玿,助他举事,辅佐太子即位,便可。”
钱军心下诧异,爷怎么和谢玿还有太子扯到一起去?他们这是要造反?
不疑有他,钱军立马应道:
“属下明白。”
“谭冠凌何在?”
钱军略显迟疑,答话时,语气里带着惋惜:
“回爷的话,他如今,只是金吾街使。”
君玙想到牢狱外声泪俱下的男子,许是因王玢落难,故而他道:
“我去瞧瞧他。”
“如今我回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钱军一愣,立即道:
“属下定为爷召集人马,助谢大人成事。”
君玙笑了笑,抬步往外走,走了两步,他回头,笑容真诚道:
“钱大人,恭喜高升。”
钱军猛抬头,庭院空落落,只剩一地月色。
君玙来如鬼魅,去如轻烟,却叫威卫将军彻夜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