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我欠她,因果轮回,来世要偿还的。”
天行有常,报应不爽,欠情的偿情,欠命的偿命。
来生如何,尽在其中,各位看客自行品味,如今,只着眼于当下。
两人说开后,谢玿备礼前往左豫府上,留资良瑜在府内,等着他回来。
谢玿向门房递了自己的名帖,道:
“晚辈谢玿,拜见左公,有劳传达。”
不多时,谢玿被人请进去,将礼品交给下人,谢玿穿庭过院,来到大书房。
谢玿本想着会见到左豫,不曾想进去后,屋内只站着一个左敬。
谢玿惊喜道:
“左仁祉,竟是你!”
左敬爽朗一笑,道:
“听你这语气,好像看到我,很出乎意料哦。怎么,谢玄珒,不想看到我?”
谢玿笑着走上前来,左敬请他坐下,又亲自为他斟茶。谢玿道:
“哪里,本来是想求见左伯伯,多谢他与左贵妃,庇护小女之情。”
左敬饮茶,道:
“老爷子不想见你。”
谢玿瞬间紧张,不解地问道:
“为何?”
左敬悠哉游哉道:
“急什么,老爷子不光不想见你,连我也不想见。”
谢玿本来心有疑惑的,听左敬这么一说,顿时疑虑全无,笑了起来。
左敬叹了口气道:
“你可别幸灾乐祸,这事都赖你。你不是被高调降职了嘛,还有前两天,陛下不知抽得什么疯,非要封禅,封就封吧,给你骂一通,明眼人心里都替你委屈着呢。”
谢玿忍不住笑,他已经不稀得说左敬慎言了,仁祉此人,一贯如此。
左敬继续输出:
“好嘛,得亏你是没去议政堂啊,能把你气死。陛下啊,九五之尊,九去五开二,就剩个二。”
“咱们的好陛下,对封禅那是心心念念,还说要把外国使臣一并请来,就两个字,排面。”
“请吧,陛下都开口了,银子是流水般地花出去,现在局势紧张,人家可不一定请得动,请来也不一定真敬重。咱们的好陛下,拿命封禅呢,顺道搭个天下。”
谢玿忍俊不禁,问左敬道:
“你不会这般在左伯伯面前说的吧?”
左敬连忙否认:
“那不能够,不过该说的我都说了。”
谢玿打趣他道:
“无怪乎左伯伯会生气了,想来你是更加添油加醋。”
左敬一脸自豪,道:
“谢玄珒,兄弟为你可是两肋插刀,自己老子都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左敬大手一挥,豪气万丈道:
“干脆这么着,咱哥俩联合起来反了,兄弟我是一天也不想再呆下去了,这差事干得窝囊。到时候你当皇帝,随便给我个公爵之位,我就是你的开国元老,肱股之臣。”
谢玿淡淡一笑,并未反驳。
左敬等了一会,见谢玿只是看着自己浅笑,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先跑出去开门确定人都被自己支开,而后凑到谢玿面前,道: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换作往常你早跳起来捂我的嘴了,谢玄珒,你真要反?”
谢玿嘴角上扬,直勾勾地看着左敬,笑道:
“不行吗?”
左敬脚下一趔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问道:
“你是谢玄珒吗?谢玄珒这厮可是越长越古板,先帝造反的可能性都比他谢玄珒造反的可能性大。”
谢玿笑,问道:
“那你瞧我几分像谢玄珒?”
左敬瞬间炸了,神情激动道:
“我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我把这两颗眼珠子挖出来捧手上看,你也是谢玄珒!”
谢玿低笑出声。
左敬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问谢玿道:
“玄珒,你是认真的吗?”
谢玿点头,和煦一笑道:
“圣上不贤,而太子有德,我欲助之。”
左敬闻言感叹:
“好一个助之,你想逼宫,如此有理有据。”
左敬见谢玿毫不避讳地告诉自己他的打算,心头一热,他心里一盘算,如今皇帝昏庸,德不配位,他倒是也想太子即位,至少不要让王朝葬送在昏君与妖道手中。且追随太子殿下,这胜算,可不小。
和兄弟一起兴事,想想就刺激。
于是左敬对谢玿道:
“既然玄珒信任我,那我也表个态,你要干的是一件大事,开弓没有回头箭。成,就是护国大臣;败,九族陪葬。我左敬,天生喜欢冒险,谢玄珒,我与你一道,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谢玿内心感动,朝左敬郑重地行了一礼,道:
“谢某在此,谢过仁祉高义。”
“只是,仁祉,你有妻儿,你大可为他们考虑,不掺和进此事。”
左敬道:
“既然决定兴事,自然要先看顾好他们,我可不会傻傻地要他们牺牲。再说了,你是半点不懂我这字的含义,谢玄珒,你堕落了!”
谢玿抿了一口茶,笑道:
“仁祉,人祉,民之福祉也。”
左敬一脸惋惜,暗恨谢玿一如既往,才学依旧。
“谢玄珒,我字仁祉,非为君祉。是兄弟,就永不分离。”
谢玿笑着,整颗心都被温暖的力量填满,年少时的玩伴,一直不离不弃,成了愿陪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何不会触动。
患难真情,难能可贵。
谢玿想,十年里改变了很多人,唯有左敬,还是那般少年意气,好像从不曾变过。
而他,此身腐朽,不堪回首,无论是心性,还是容貌,都回不到当初。
挺好。
他谢玿,早已不是孤身一人了。
左敬为谢玿添茶,而后又拿出一只茶盏,斟茶,放在另一旁。
谢玿察觉到茶盏数量的变化,心下生疑。左敬抬眸直视谢玿,冲谢玿一笑道:
“谢玄珒,既然要反,单靠我们,是不行的,我这就再为你引荐一人。”
话音刚落,一道远天蓝的身影自偏室走出,步履如风,气度从容。
谢玿抬头直视着那人,那人也直视着谢玿,左敬笑着,眼中尽是坚定。
卫邈在谢玿身前停下,微一拱手道:
“谢大人,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