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明听罢有些落寞,对谢皦道:
“属下不知。”
便快步离去。
谢皦好一阵思量,莫不是心忧国事?在她心中,义父是不会为儿女情长所困扰之人,他的心里尽是家国天下。
谢玿尽心照顾她七年,毫无保留,的确是将她视作亲女儿。她无比感恩谢玿的养育之恩,故而她处处为谢玿考虑,希望以此来回报恩情。
正闹心,孙管家派人来传话,说是门口有人找姑娘。
谢皦奇了怪,她鲜少交际,亦无闺中密友,谁会来找她呢?
谢皦领着幼桐出了府门。
台阶上,站着个身披黑色斗篷之人,身形伛偻。
谢皦一眼认出此人,过去几年里,她总能看到他,有时候,擦肩而过,有时候,就远远地跟着,甚至替她解过围。
这是谁?
谢皦示意幼桐进门去等着,自己则走过去,问道:
“这位先生,你找我?”
对方慢慢转身,摘下帽子,露出一张苍老的脸,看上去已过花甲之年。他开口,道了一句:
“末芳……”
谢皦看清他的样貌,瞳孔骤缩:
“父亲?!”
……
朝堂之上,帝王沉湎于自己开辟的盛世局面,日渐昏庸。
趁着谢玿离开京城之际,付肴立刻跑到帝面前,一通天花乱坠地谄媚,并顺势提到:
“陛下,臣近来,得了一位神人。年纪轻轻,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能通古今,造化非凡!尤其是此人可窥见天命。”
帝自认他能创下如此盛事皆靠其自身,故而对这种神棍不感兴趣,不过随口问了一句:
“什么人?哪有这样的人?朕乃天子,尚且不见天命眷顾于我,他又算什么东西呢?”
付肴故作犹豫,道:
“这……那位大人极有脾气,不肯将名字轻与别人。”
帝来了兴致,饶有兴趣道:
“什么牛毛,这般牛气冲天?朕乃天子,难道他也敢瞧不起朕吗?”
于是帝立即下令宣人进宫。
那人却拒绝了,宣旨的公公回话道:
“陛下享极一时,何需草民这根牛毛辅佐?只怕是陛下愚戏草民,草民不自取其辱。”
帝一看,有个性。
又听闻此人美貌异常,凡人莫敢直视。
帝暗想,还有人能胜过自己的丞相么?便派何公公亲自去请。
第二回,又辞,并回话道:
“陛下喜爱草民之姿,非草民之能,草民虽卑不自贱。”
帝询问何公公此人是否真的宛若神颜,何公公直道无能,未尝见着他面,此人有神技,可隔空传音。
帝直叹有个性朕喜欢,大手一挥,命人好生准备,朕要微服私访。
听闻此人行踪不定,出没于山林之间。
帝一行人便装出宫,行于山麓,天色忽变,阴云密布,便要来一场暴雨。
众人正忙着护驾,远远地出现一人一牛,那人骑在青牛背上,身着白袍,头戴幕篱,衣袂飘飖若仙。甫一出现,天空立刻放晴,众人叹以为神迹。
他对帝一行人视若无睹,自顾自离去。付肴立刻附在帝耳边轻语:
“陛下,正是他。”
帝连忙出声叫住他:
“先生留步!”
他停下,帝又问:
“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道:
“苟非神明与天子,吾自不除帽。”
帝笑了笑,故意道:
“不过是些故弄玄虚的谎话。”
那人却道:
“若让旁人退下,我必除帽。”
“为何?”帝问。
他答:
“天子在此,言不敢违。吾心如此,亦不敢违。神明为大,故悖天子以遵吾心,神明之意也。”
帝立刻叫旁人退下,那人才将幕篱缓缓摘下,露出一张精致绝尘的脸。
肌肤如白璧无瑕,眉似柳叶,又带着棱角,平添英气。一双吊梢美目,深邃动人,好似繁星,目光却平淡。鼻梁高挑,在人中处投下一丝阴影,衬得他薄唇如血,却带了几分圆润张扬之意。
帝倒吸一口凉气,竟真有如此貌若神明之人,难怪不可叫凡人亵渎。
“既见天子,为何不拜?”
帝从对方容貌的惊艳中回神,此人既已算出自己的身份,从始至终都没有要拜见他的意思。
那人淡淡道:
“神明之使,承天地气运,非真神不拜。”
帝听罢,也不恼,平素不信神明的心,对此人生出几分敬意。
帝从他手中接过幕篱,亲自为他带上,或许,他捡到宝了。或许,真可以通过此人,去窥一窥天道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