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生气地问。
“公主若想,随时恭候。”
天玑没说话,算是默认,只是,她低声道:
“我是公主,你是驸马,未经我的允许,你是不能纳妾的,她的去留,全凭我一句话,这我是知道的。”
“公主不能赶她走。”
谢玿缓缓道,语气坚定。
“为何?”
“故人所托,未敢背离。”
见天玑沉默着,谢玿走过去将罗姶扶起,吩咐下人扶下去熬姜汤好生伺候着,莫要受寒。然后转向公主,道:
“公主若要入臣的书房,可以,只是愿公主在臣在时入内,各自相安。”
言尽于此,谢玿行礼告退。天玑气极,瞪了一旁告密的端明一眼,抬步跟上谢玿。谢玿淡淡问:
“公主这是何意?”
“跟你去书房。”
“请便。”
谢玿走路生风,天玑迈着小步子紧紧跟在谢玿身边,感觉天玑跟得有些吃力,谢玿放慢了步子。两人挨得很近,天玑闻到谢玿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火味,不由得好奇,这人是去寺庙佛堂了吗?
天玑如愿进了谢玿的书房,房内飘着一股浓浓的香火味,天玑不由得皱眉,一边浏览书架上的书卷,一边道:
“你熏的什么香?”
谢玿戏谑道:
“梵香,清心寡欲用的。”
他将“清心寡欲”四个字咬的很重,天玑指尖一顿,面上微微发烫,透过书架缝隙偷偷去看谢玿,见谢玿已埋首工作,天玑一时分不清方才谢玿是否算是在戏弄她。
谢玿坐在案前务公,由着天玑在屋内探索。天玑随便取出一本册子翻看,上面大概记载着某年某月某人的上书,有人用朱笔在上面圈圈点点,附有评述观点。天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识得这个字,与那张花笺上的字神韵一般无二,只是这上边要更为随意些,是她的驸马所注。
女子不干政,便是公主亦不例外。
天玑对政事不感兴趣,可她知道,这一圈一线,皆为民生。若非身份限制,她或亦可成就一番伟业。天玑低头看着谢玿的批注,略感无聊,中途偷瞄了好几次谢玿,见他只是安静专注于自己的事,天玑看得有些出神。
好看。
谢玿,或者应该尊称为丞相大人,别具魅力。
至少,他是个好相处的人,也是位好丞相。
天玑原路放回册子,继续探索书房。当天玑晃到一面挂着长长的阔幅山水画的墙前面时,一直专注事务的谢玿微微抬眸,目光随即落在天玑身上,盯着天玑托颌品画的背影,眼中有些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天玑出声,谢玿的心瞬间揪起来,但听她道:
“这画上的香味未免太浓了些,你熏的不会是驱虫防蛀的香吧?”
谢玿悬着的心才落下去,天玑盯着谢玿的脸,奇怪道:
“驸马的表情像是要吃人,这画莫不是什么珍贵之人所赠,轻易碰不得?”
谢玿缓了缓面色道:
“家父。”
天玑闻言,默默后退了一步,是谢玿的父亲啊,那果然是极其珍贵的。见天玑从画前走开,谢玿才收回目光,垂头做事。
“抱歉啊,我本非有意调侃。”
“无碍。”
对话结束,天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继续刚才的话题道:
“御史大人的写意画甚是美,技法炉火纯青,那你呢?”
“尚可。”
天玑眼睛一亮,刚要开口,谢玿便补充道:
“不擅仕女图。”
天玑眼睛又黯淡下去,她闷闷不乐,干脆在书案旁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玿。
“驸马,我有些渴了,你这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你平时不渴吗?”
“不说话便不会口渴。”谢玿应道。
天玑知谢玿意有所指,轻轻嘟囔了句:
“我不说话也会口渴啊!你便是想叫我安静点嘛,做什么拐弯抹角说我。”
谢玿听见天玑的抱怨,不由得笑开,目光投向天玑,正见她趴在桌上,枕着双臂,撅嘴不满,无聊至极的模样,不由得愣了神。
好眼熟的场景。
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趴在王玢案头抱怨,也曾目光灼灼、眼角含笑地看着他心悦之人,他们废弃礼法,缠吻于案头,恣意又美好。
曾几何时,曾几何时……你我相望,情深似海。
“驸马?”
“驸马?”
“……谢玿?”
一声“谢玿”,唤回失神的谢玿,他有些迷茫地看向天玑,天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解释道:
“你方才,看上去很奇怪,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你难过之事?我是犯了你什么禁忌吗?”
谢玿看着天玑神情担忧,掩饰般地笑了笑道:
“适才瞧见公主,想起了些陈年往事罢了,臣有位妹妹,不日便要出嫁,难免伤感了一番。”
天玑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
谢玿复低头批奏公文,心情却不复方才宁静。天玑则撑着脑袋,一瞬不眨地盯着谢玿,他刚才,到底想起了谁?果真如他所说,是位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