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王和副驾驶的处长回到住处,两人躺在床上,王别过脸去,调侃了处长几句,处长也跟着扭过头,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树和后桌之间的矛盾那是由来已久,各种积怨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后桌这家伙,根本不懂得处理自己的情绪,整天有意无意地给树使绊子、找麻烦。终于,在一个午后课间,矛盾彻底爆发了。那会儿体育课刚结束,还剩半节课的时间,班上近一半的同学都回到了教室。树被后桌的挑衅彻底惹毛了,忍无可忍之下,扬起了手,那动作幅度之大,反倒把后桌给吓笑了。事儿一了,树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轻轻拍了拍衣服。
可谁知道,事后同学们竟然开始拉帮结派,摆明了是想孤立树。那天夜里,宿舍的同学突然找上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你今天这是咋了?吃炸药了啊,火气这么大。”
树闷声不吭,自顾自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儿,脸上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根本不愿在这事儿上浪费一丝表情。
同学紧挨着树坐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可树一扭头跟他对视,他又跟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赶忙把目光收了回去,假装在书上写写画画。
良久,同学冒出一句:“你就像块冷冰冰的铁,真让人难堪……”
树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吓了一跳,后半句像是被噎在了嗓子眼儿,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咽咽、含糊不清的声音。树迅速扭头看向小 B,却发现这家伙已经全神贯注地扎进某道题里去了。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感,他最讨厌别人这种自以为是的妄加揣测,搞得好像对方什么都懂似的,树心里那股憋屈劲儿就甭提了,难受得要命。
后来,树跟华和星期聊起这事儿的一鳞半爪,星期一语中的:树就是讨厌别人随意评价自己、妄图了解自己罢了。
好久都没写周三了。瞧,此刻缺月高悬,疏疏朗朗地挂在桐树枝头…… 周三正静静地坐在树林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时间悄然滑入夜晚,竹林里晚风拂过,沙沙作响。四周的黑暗愈发浓稠,像是一大团墨汁在肆意蔓延,那凝重的黑暗如同 200 个译者在耳边嗡嗡低语,又仿若涨潮的海水,一波又一波地汇聚,闪烁着黑漆漆的光。周三抱紧自己的双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上那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疤。
一种令人窒息的黑暗从地底缓缓漫上头顶,渗进眼睛里,此时此刻,四周景色灰暗得如同被一层朴拙的橘色吞噬,石头上的青苔湿漉漉的。委屈吗?这情绪早已发酵,转化成了一种近乎绝望的东西。周三总是一次次被现实中的差距狠狠击倒,可到底是为什么呢?她翻来覆去地在心里问自己,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地底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一群忙碌的蚂蚁,影影绰绰、遥不可及,又似乎传来幽幽的歌声。周三近乎凝固,这是她刻意为之的保持,如同童年时面对未知时那种极度的惊惧。看见日落,心底会泛起一丝小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哀伤,太阳一点点收回它的光芒,向着地平线滑落,那无尽的哀伤仿佛渗出血色。于是,她仿佛看见地底有魔鬼钻出,老妖怪在尖叫,只要她稍微一动,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周三就这么僵持着,像一尊亘古不变的石像,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刺挠的、仿佛茂密丛林将人掩盖的声响,那绝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周三又累又惊又惧,胃里一阵翻腾,恶心不已。
那感觉就像《呐喊》里的场景,周三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坡,在风中张牙舞爪,像是要把内心的恐惧与邪恶全都一股脑儿地释放出来。
周三一路狂奔回家,家中依旧是熟悉的孤寂,不过这股子冷意反倒让她慢慢冷静了下来。家里空无一人,她径直跑向自己的房间,“砰” 地一声关上了门,将外面的黑暗与喧嚣统统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