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宫道上举着盾牌长枪的兵卒密密麻麻如一片红蚁在一点点疏通着堵在眼前的一片褐色阻碍。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宫殿里空无一人静得可怕,大殿外一红一褐的兵卒正举着长枪两两对峙。台阶上的平昌王冷冷地看着台阶下的荣贵嫔,手里的剑还在不住的滴血。
“本王奉贵嫔和陛下的旨意迎大皇子回京,不知贵嫔三番两次拦截是何居心?”
“本宫说过要你迎大皇子回京吗?可有凭证?”
“你...”
“你趁着陛下病重,假借送回皇嗣之名杀入宫中意欲篡夺皇位,本宫身为贵嫔又岂能坐视不理,给本宫杀了这些乱臣贼子!”
“啊!”...
大殿外厮杀声再度响起,乐音站在满地碎片杂物的大殿中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可退着退着就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缓缓转过身抬头迎上岳开霁深沉的双目,她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扫过他枯槁虚弱的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扶朕出去”
他干瘦得能清晰看清经络的手微微向她抬了抬,乐音没有答话愣了片刻之后才伸出手默默扶着他朝喧闹的殿外走去。
“吱呀~”
用力拉开沉重的殿门,岳开霁喘息着望了一眼破晓的天空和门门前的血流。
“是陛下!”
厮杀的士兵中不知是谁先看见他发出了一声呐喊,旋即挥舞着长枪短剑的兵卒就都渐渐停歇了下来。
不曾料到他会再次苏醒,荣贵嫔的脸色也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陛下...”
“爱妃真是叫朕刮目相看啊”
大殿上荣贵嫔颤抖着说着四处张望,全身上下都难掩此刻心中的惊惧。
“臣妾...臣妾也是为了陛下...是平昌王带兵杀入了宫中,臣妾是为了保护陛下的安危啊!”
“陛下明察!是贵嫔代传陛下旨意派臣前去姑南城迎大皇子回京,可待臣回程时却又命刺客刺杀,臣担心陛下在宫中恐有不测这才带兵入京”
“朕的旨意?”
“...是!是臣妾听陛下一直在梦中呼唤大皇子,便以为陛下思子心切,这才...”
“够了,如此说来你们都是为朕着想,并无谋逆之心?”
平昌王和荣贵嫔并排跪在一起,岳开霁平静又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了他们的脸,纵然虚弱可仍能看出帝王的威严。乐音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为何虽然是初见不久,但她却好像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陛下明鉴!”
(“陛下明鉴”)
“咳咳...你连一句父皇都不会叫吗?”
她看得正入神,他的目光忽然冷冷地扫了过来,荣贵嫔和平昌王也转头看了过来,她微微张了张嘴还没出声,腿就先朝地上跪了下去。
“父...父皇”
“身为皇子动止无度,成何体统...既然已经回来了,日后就留在宫中好好学学这些年没人教你的规矩”
“是...”
乐音恭敬的把头贴到了地面,荣贵嫔垂着头听完岳开霁的话眼中快速闪过了一丝怨毒。
“陛下与大皇子阔别多年终于得见,实在是宫中难得的喜事,只是事关皇族血脉,臣妾不得不斗胆伏祈陛下审慎待之。”
“贵嫔这是何意?难不成本王还会送回一个假的皇子欺瞒陛下?!”
“平昌王心中无鬼,又何惧陛下查验?”
“哼!本王问心无愧!”
平昌王抬起头抱拳一脸的笃定,荣贵嫔见他并无异议也将视线投向了岳开霁。而在他们等待岳开霁点头的同时,谁也没有留意到伏在地上的乐音已经紧紧握住了衣袍。胸腔内狂跳的心让她暂时隔绝了身边的一切声音,空荡的脑子里除了大限将至也再想不到其他。
“取水”
门外的太监端着两碗水一路小跑进了门,起身后的平昌王和荣贵嫔站在台阶前,看着太监把两碗水放在桌上后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为何会是两碗?”
“爱妃说得对,皇族血脉事关重大,所以朕决定一起验”
“一起?”
荣贵嫔话音刚落,又一个太监将一个婴儿抱进了殿中交到了岳开霁的手中。
“陛下!这可是你与臣妾的骨血啊!”
“是不是朕的孩子,朕当然知道”
他抱着孩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像是直刺向她的心底看穿了她的所有,让她微张着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心中不由怀疑莫非他早就知晓了什么。
婴孩的手指被针刺破,响亮的啼哭声不断回响在宫殿中吵得人头疼,两滴鲜血滴落水中,交织了一番后最终如血墨一样四散开来。
除了岳开霁,在场的三人脸上皆浮现出了震惊之色,只是荣贵嫔较之乐音与平昌王又多了些恐慌。
“不!这水不对!是这水!”
“若是不对,那这一碗自然也不会相融,娘娘何故惊慌?”
感觉到他们的视线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乐音愣了愣后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岳开霁的身边。
伸出的手指刺痛一闪而过,血液顺势滴落,如那婴孩的血一样在碗中与岳开霁的血纠缠了一阵,旋即就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融作了一团。
“不...不!是这水!怎么会呢!陛下,你要相信臣妾!”
“爱妃的意思是还要再验?”
“我...”
脸色煞白的荣贵嫔无力地跪坐在了他的脚边,岳开霁淡然的将孩子放在了她的怀中,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鬓,凑到了她的耳边。
“朕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心中有数,一再容你是碍于镇国将军,如今朕已油尽灯枯,朕恩准你与孩子先下黄泉为朕开路”
“......”
“平昌王,将贵嫔带出去吧”
“...是”
失魂落魄的荣贵嫔被平昌王和进来的兵卒拖出了殿外,乐音看着自己的手指和碗中的水还沉浸在为什么自己可以绝处逢生的疑团之中。
“你随朕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