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老爷想要尽快将句荷治罪的心思已是越来越昭彰。他对句荷的怒气实在太重,以至于话说出才意识到自己的刻意。
句老爷不免缓了缓情绪,却听句荷再次开口道。
“就算等到把事情全都说清楚了,我也不该为这个挨鞭子啊。”句荷语气带着三分不忿。
“你还敢顶嘴!”句老爷再次吼回去。
“我没有顶嘴,我说的是实话嘛。”句荷一边委屈一边往句莲身后躲,“我又没有触犯族规,我为什么要受罚啊?”
句莲闻言微愣,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问道:“你没打算将芸娘葬进句氏祖坟?”
句荷当然摇头:“没有啊。父亲都那么说了,我怎么敢……”
句荷似乎受人恐吓般,未能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芸如夫人出身吴氏,吴氏祖坟凑巧也在北郊。”句莲将句荷半护在自己身后向众人解释道。
“可是出嫁女也没有回葬的道理啊。”六长老犹豫道。
相比于句荷明知故犯将其母葬在句氏,只怕反倒是句府如夫人回葬受到的非议要更多些。六长老不得不为句氏的声望考虑。
如果芸娘没有生下这个孩子就好了。在座一部分人忍不住想道。那就不会连个下葬之事都搅弄得如此左右为难。只因除了儿女本该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一个如夫人有无牌位可以留给后人供奉的。
又或者,如果句老爷没有这么贪恋女色,那就更加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二长老禁不住蹙眉。
句荷戳了戳句莲:“哥,我好像也没有将我娘回葬吴氏的意思诶……”
“你还在狡辩!”句老爷逼近。
“不是,我真的没有狡辩。如果我想将我娘葬进祖坟的话,那我为什么要在那儿挖坑啊?我难道不应该去挖祖坟吗?”
句荷理所当然的反问骤然打乱了句老爷进攻的节奏。
对啊,句荷为什么要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挖坑呢?句老爷方才意识到句荷的险恶。
“难道小少爷原本是打算将芸娘葬在那土坑中?”八长老颇有些难以置信。
那土坑的方位是在什么地方,是一个连具体的名称都没有的地方,是个距离句氏祖坟只有一里路的地方。一个孝子怎么能容忍将自己的亲娘葬在那样纯然的荒野之中,何况若是如此,那依照惯例,芸娘是不会有牌位的。要自己的母亲如此生前无名,身后亦无名。这是谁也不曾想到的。因此所有人都陷入了惯性,认定句荷最终是要往祖坟去的。
句荷为难地点头:“我知道我这样做实属大不孝。可我娘生前常同我说,父亲为我们母子平白受了许多非议,她不希望成为父亲的负担,余生唯愿常伴父亲左右,再无他求。因此我便自作主张,想着将我娘葬在离祖坟近一点的地方。好让她也能看见父亲死的那天。”
她是故意的。句老爷咬牙。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句荷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激将法,反而故意将芸娘送去北郊,要他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所以刺杀……句老爷突然有些怀疑眼前这个七岁的孩子究竟是不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那个胸无大志的废物。句荷难道,也早就猜到了他会派人去北郊刺杀她吗?
这一切,莫非都是局中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