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得两三天!”白金枝扳着指头数日子。
“你说挨哪一天,别含含糊糊的,放心,我亏不了你,到时候,我把李济通叫上,一起相看相看!”
“行!那就后天晌午!”
钟泽背着双手,站在阳光里,阳光昏黄,迷惑人的双眼,寒气依然逼人,他就想不明白:县长沈海南,怎么就对他的师爷另眼高看,施一行相貌普通,也不象是有学问的样子,当初黄鹤松一命呜呼时,他正好在西凉县城,当晚是因为听小白狐唱曲子《三郎上山》,才留在那儿,时逢下雪,景致和情调全上来了,沈海南有意留,他也不想走,和施一行一行人去了太白楼,吃酒听曲,快意恩仇,唱到媚的地方,小白狐真的成了狐妖,把男人女人那点深藏骨头缝里的骚,晃出来,男男女女眼中流光溢彩,你掐我一下,我蹭你一脚,听得如痴如醉,男人甚至附在女人耳朵边,说着些腥骚的话,女人花枝乱颤,浪笑声,象喷泉里水,欢实喷射,那是情与欲的交织,土门中的暗娼,游走在听客中间,吃一点,喝一点,骚情一点。钟泽没有女伴,两位要给他找一个,他没要。
唱到十点多一点,曲终人散,雪依旧不眠不休,第二天在兴云旅馆醒来,外面已经乱糟糟,听到黄鹤松消息,他大吃一惊,虽未亲临现场,听人给他描述现场血腥恐怕的情况,还是吃了一惊,他和黄鹤松谈不上太有交情,在一起喝过酒,脸熟,但对于正值壮年的黄鹤松,遭遇此横祸,还是感到可惜。
起床之后,洗了脸,吃了早饭,走到外面,才发现雪停了,天还是阴飒飒的,心中五味杂陈,原本打算不出县衙的,但挡不住好奇,还是让钟良套好马车,去了县衙。
见着县长沈海南,沈也就刚听完廖队长汇报,现场照片还没有洗出来,听沈描述现场情况,两人坐那儿,一杯茶,一小碟花生米。
“你怎么看?”
“我敢说:这个圆圈中的‘单’字,就是杀人者后写上去的,决不是黄鹤松写上的,他这是欲盖弥彰,给我们抛烟雾弹,你见过哪个要死的人,这样从容?”
“你是说另有其人?”
“马帮嫌疑最大!典型的见财起义!”
“那林梅不见了,怎么解释?”县长把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咀嚼有声,拿起茶杯,吸咂更有韵。
“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的事,那女人我又不是见过一次,虽三十多岁,是有点姿色的,如果不是马帮,这里头的蹊跷事,就更为复杂!”
两个喝着唠着,很快一小碟花生米和一杯茶也就差不多了,钟泽起身告辞,出了县衙,在返回土木镇路上,钟泽象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难道说是他……?”
“老爷,你说什么呢?”钟良听不明白。
“没你事,赶车!”
“驾!驾驾!”雪在车轮下,“咕哧咕哧”响,上了一点冻,但冻并不很大,有些雪饼,被轱辘碾压,迸到一边,“老爷,要不要去中学看看小姐!”
“不用!”
黄德荣和黄铃一起,在天完全黑透,才把那些树枝扛完,爷俩个累得满头大汗。但每个脸上洋溢着笑容,这是劳动者的满足。
两个人就坐在干树枝上喘粗气。
“累坏了,真是累坏了!”黄铃用脏兮兮的袖头擦汗,却笑得很甜。
李氏刚烧开水,给他们爷俩一人倒上一碗,由于倒得太满,溢出来,把桌子上白金枝送来的纸溢湿,慌得黄德荣赶紧拿过去,往下甩水:“我说你就不能小心些?可惜了,可惜了!”然后,在自己身上擦。擦出血一样红。
“什么好东西?不就一张纸吗?又不是狗头金子!”
“你懂个屁,说不定就是狗头金子!”他还在身上擦。
“哎,我们家又没人认得字,哪来的纸?”李氏不明白。
“白金枝送来的!”
“她干嘛要给我家送纸?”李氏看一眼,颜色还是红的。
“有人相中你女儿了!来说媒的!”
“谁家?我女儿可不能轻易嫁!”李氏走回来。
“当你女儿金枝玉叶呢!”黄德荣还在用手抚着纸上的潮湿,那已经入了骨头里。
“说说,是谁家?”李氏有了兴趣,走过来,踢了他一脚,从他手中扯过纸,认真看。
“大,妈,我不嫁的!”黄铃脸上有了少许桃花红,妩媚从红,淡淡的红中溢出来,如鹿撞怀,慌乱得手足无措,“谁会想起这事?是哪一个?”她用手挽弄着短短的焦黄的辫梢。
“你认得字吗?装模作样。”黄德荣从李氏手中扯下纸,翻过来倒过去看,“这写的都是什么呀?狗尾圈圈,字是这么写的吗?”愣是看不懂。
“好像你认得字似的,你也不认识!”
“我虽不认识,但字没有这样写的!”
“要是我弟弟在就好了!”黄铃有些娇羞。
“快说说谁家?”李氏等不及了。
“大,不要!”黄铃双手抱头。
“你我绝对想不到,她是怎么相中我闺女的?不应该呀!”
“我叫你卖弄!”李氏又一脚。
黄德荣没坐稳当,摇晃几下,差点儿就倒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