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朝中主战主降两大阵营僵持不下时,贺城向贺太后禀明情势,认为大璋派使者与北回议和为妙,先给前线一丝喘息的机会,稳住阵脚,休整军队,日后再借机反扑。
文述帝便派了使者前去北回,议和条件是割让指定的十座城池,并要嫡公主和亲。贺太后认为若是十座城池能抵挡住北回人南下,也不失为缓兵之计。
只是要嫡公主和亲让贺太后犯了难。文述帝才十六岁,唯一的孩子尚在皇后腹中,宫中尚未出嫁的嫡系公主只有毓容一人。贺太后是万万舍不得将毓容送去北回茹毛饮血的野蛮之地和亲的。
毓容听说安伯渊被问了勾结北回的罪,跑进贺太后宫中求她明察。贺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毓容,突然有了主意,她想起了华颜。
华颜自知晓安伯渊被诬陷那日起,就时刻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又无人可说起,总是在梦中梦到安伯渊已经被秘密问斩。尧州至京城千余里路,华颜对安伯渊的生死牵肠挂肚,又无从探知,一时忧虑过度就病倒了。
贺太后早看出来华颜对安伯渊有情意,趁着这个机会亲自到华颜榻前送了一剂良药,这良药能救安伯渊但要苦一下她自己。
华颜答应贺太后替毓容去北回和亲,贺太后答应华颜对安伯渊从轻发落,并立即写下懿旨。
贺太后的懿旨还未传到,安伯渊被处死的消息就先传来了。华颜怎么也不相信,直到看见被毓容撕碎扔在贺太后面前的奏折,她用颤抖的手指拼拼凑凑地看见贺城的奏折上写着“安伯渊逃狱”“打伤士卒”“已被就地诛杀”。
毓容没日没夜地哭,哭得昏天黑地,茶饭不思。贺太后心疼地看着毓容哭肿的双眼,这时她才明白她视若珍宝的女儿毓容已经长大了,且对安伯渊芳心暗许。毓容把贺太后推出门外,将自己关在芳盛殿谁也不见。
她哭累了,红肿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帐顶。毓容清楚地知道安伯渊是个铁骨铮铮的正直的好汉,绝不会做背叛璋国的事,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谋划想要置安伯渊于死地。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贺太后威仪的脸和坐在龙椅上打着哈欠的新君王的脸,她认定安伯渊就是他们害死的。毓容恨起了他们,如果她的父皇还在,安伯渊就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那么远的地方,自己不会连他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毓容回忆起自己和安伯渊过去的点滴。她肯定,实际上当她第一次把剑对准他的喉头,看到安伯渊那双褐色的眼睛出现比剑上的寒光还要凌厉的眼神时,她就已经对他动心了。只不过毓容当时能想到的只是这个人敢辖制自己,她带着好奇心不停地去试探他,看看这个讨人厌的人能有多讨人厌。
为了让华颜名正言顺地替毓容嫁去北元,圣上特封华颜为毓敏公主,并按贺太后的意思赦免了她在尧州的亲人,准他们免服苦役。只有嫡公主才能以“毓”为号,这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是足以光耀门楣的殊荣。
华颜既没掉一滴眼泪,也没有痛彻心扉和死去活来。她平静地张着双臂,木偶般地任由侍女给她更上绣着祥云的蓝白色嫁衣,戴上华丽的尖顶串珠流金礼冠。
关于她和安伯渊的所有记忆都在心底凝固,她努力地回想安伯渊的脸,想到的只是安伯渊两年前从背后蒙住她眼睛的手。她想回忆起他的脸,却总觉得两眼漆黑。她觉得安伯渊还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石榴树下,出现在自己身后,温柔地,开着玩笑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让自己看到他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