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羽想要开口说话,却头脑一沉,再次昏迷过去。
......
“是从南边来的吧?”
“别被他们说的什么宰人留肉吓到,这儿的人活得不易,妖魔又擅长变人蛊惑,难免对生人有一些惧怕。”
“你的体质倒是好,在冷水里泡那么久,竟还能留一口气。”
“我会帮你和申五说情,让你留在这里,这世道,谁都不容易。”
昏沉中,何羽仿佛看到一盏微弱烛光。
那烛光虽弱,却远远地投来暖意,将他全身的水汽烘干。
一个老人声音,絮絮叨叨。
像是常年没见过人,把攒了一肚子的话,全都翻箱倒柜地倒出来,晒一晒。
“你在北海泡了那么久,没碰到过潜妖么?冰面下可全都是它们的地盘......倒是好运气。”
“妖,最喜暮色时分出没,正是阳气消尽,阴气勃发之时。”
“唉......日暮北海,月相残缺,就这么动也不动地挂在天上,已有十年!”
“妖魔围猎众生,长达十年!这北海,不,这世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一声似狐似狼的悠长嚎叫,从远处响起。
何羽瞬间惊醒,惊坐而起。
他呼呼喘着粗气,汗流浃背。
房间内一片漆黑,一人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何羽,睁开的独眼中,一团火焰微微跳动,映照着苍老荒凉的脸庞,就像在一片荒原上燃起的野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原来刚刚那烛光,竟是从他眼中射出。
“梦蚜子,吃人了!这是梦蚜子在嚎,它还没吃饱。”
孙先生定定地注视着何羽,声音像是在训斥:“你一来,梦蚜子就来了,村里的人不会饶了你!”
“你究竟是谁?!”
老人双臂扶着椅子,上半身紧绷,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想从椅子上站起身。
他的动作无比滑稽,但随着口中呼吸声变粗,耸起的半截身躯竟投下一片巨大伟岸的阴影。
犹如一头猛兽苏醒。
“你究竟从哪里来?!来海角村为了什么?!”
何羽惊恐无比,往床角退缩。
“你心虚了?若是你敢对海角村不利,莫怪我手狠!”
那团火焰蓬的一声燃起,火光摇曳,一只遍布粗糙纹路的大手,狠狠抓来。
何羽慌忙抬手去挡,手心中那股热意与大手相撞。
老人的身影瞬间倒飞了出去,像一团被丢开的破布,撞在墙边,他整个人萎靡下去,眸中的火焰也随之熄灭,现出一只浑浊眼球。
何羽不可置信地看着手心,那山河纹路愈发显眼,哪怕是在黑暗的屋内,也纤毫毕现。
大虞崇尚修炼成仙,而自己的前身,只是一个毫无天赋的纨绔子。
他一直以为手心处只是一个胎记,并无特殊,在二次穿越后,胎记才开始发热发烫。
“这是......”孙先生同样看到那山河纹路,声音变得惊骇。
“你是......北海之主!”独眼老人瞳孔里满是惊骇,紧紧盯着何羽,念念有词:
“鬼狐吞月,荒暮无边,北海翻冰,无昼无夜,只待命主......”
何羽浑身巨震,手中胎记突然大放七彩虹光。
“轰隆!”
天空中的万里暮云骤然密布,炸起一个霹雳。
耀眼的蓝色闪电当空劈下,孙先生一动不动,已经变成了一具焦黑如炭的尸体。
他被闪电劈死了。
泄露天机者,死!
何羽呆呆地看着孙先生,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他的身体突然涌出力气来,从床上跳下,狂奔出房间。
狂风裹挟寒意,席卷全身。
崖前,那株高大的冰梅树迎风而立,犹如枯木的树梢上,挂着如钩残月,就像睁开了一只冷笑着的眼眸。
不远处的海角村里,从那声嚎叫开始便有骚乱产生。人们举起火把,像一条摇曳的火龙,往冰梅崖而来。
“不能饶了他!”
“一定是他把梦蚜子引来的!”
“杀了他,报仇雪恨!”
申五的声音也在其中:
“莫急!慌什么?是杀是留,让孙先生决定。”
何羽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孙先生没有从焦尸复活。
悬起来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手中胎记不再发烫,刚刚的七彩虹光好像耗尽了最后的能量,也不会再传来能抵抗独眼老人的巨力。
“妈的!”
何羽说出了自己来到这座世界后的第一句话。
下一刻,狂风停滞,火光顿住,人们脸上的怒意,凝固如冰。
整个世界陡然静止,何羽的身影消失不见。
“返回大虞,下次穿行时间,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