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基督领运输队伍缓慢入营,营门处裴秀、卫固却没有进去的心思。
等押后的十几名虎贲骑士入营后,赵基才问:“七哥,可是绛邑又生出事端?”
“不是绛邑,是贾梁道。”
卫固抢先回答,将账目竹简递给赵基:“阿季你怎么看?”
赵基翻开快速扫视,疑惑:“大兄,何处不妥?”
“十分的不妥!”
卫固咬牙:“我不知这是贾梁道无心之失,还是要杀我满门!”
裴秀看赵基一头雾水,就说:“阿季,贾梁道要进献五百金、两千匹绢?”
“是,朝廷艰难,我等缴获颇丰,自该尽人臣本分。”
赵基也反应过来了,看着卫固:“大兄所忧虑的,可是此前白波诸将胁迫,各家不敢侍奉天子?”
不是各家有意看天子、朝廷的笑话,实在是白波贼可恶。
卫固也觉得赵基分析的有道理,可他还是气愤:“这贾梁道包藏祸心,殊为可恨!”
见他这样子就不像是讨论问题的,裴秀于是说:“阿季,进贡之物不宜丰厚。现在用兵在即,也不宜携带这么多的金帛。不若先诛讨白波诸将,得其家资,再进献朝廷。”
白波诸将也很穷,主力几乎折损殆尽,没抢到什么东西,原有的部众也出逃、溃散。
赵基却听明白了裴秀的话,这是要用白波贼的‘缴获’来洗白这批缴获自侯氏的金帛。
将金帛的来源洗一下,由河东豪强积蓄,变成白波诸将抄掠士民的‘贼赃’。
这样一来,卫氏、范氏这类郡望豪门也就洗干净了,自然能维持一个‘勉强温饱’的形象。
卫固也说:“我们就进献二十斤,百匹布帛,余下若有缴获,再进献不迟。”
赵基缓缓点头:“就依七哥、大兄。”
卫固长舒一口浊气,抬手拍打赵基肩膀:“既然阿季同意,我这就派人去找贾梁道,与他说明缘由。”
赵基自然同意,卫固当即驱马入营。
望着他背影,裴秀反问:“阿季你怎么看?”
“卫家大兄太急了,心急就乱了方寸。”
赵基一跃下马,裴秀也跟着下马,两人牵马步行,赵基也是无奈:“天子若是新近迁来,还能信这番言论。如今前后五个月时间,怎么可能不清楚卫氏底细?”
见裴秀不语,赵基就问:“七哥怎么看?”
“我在想讨平白波诸将后,朝廷诸公的立场。”
裴秀抬眉望天穹:“设身处地想一下,你我若是各家主事、族老,怎么敢轻易救助天子?”
‘王师’基本上被全歼了,百官也被重创,宫人也被打散。
天子与朝廷百官说是丧家之犬也不为过,身边还跟着白波诸将,这种时候谁敢资助、投资朝廷?
那时候你投资钱粮给朝廷,没有王师的朝廷也守不住这些钱粮,反而会让白波诸将壮大。
白波诸将壮大,又知道河东大姓重视天子,还颇有积蓄,这就祸事了。
奉天子以讨不臣,这个道理很简单,白波诸将完全可以合法抄掠。
面对拿了朝廷讨伐诏书的白波贼,河东大姓即便反抗,可下面的部曲私兵不怎么敢打,寒门乡党们也会观望。
所以客观上,只能束手旁观。
毕竟拼的再狠,北边有匈奴,西边又是李傕郭汜……前景黯淡,河东大姓们也就放弃了投资,只想将天子、朝廷礼送出境。
种种一切的根由,就在于‘王师’覆没,如果天子迁徙队伍完整抵达河东,河东大姓自然会积极投资。
哪怕王师损伤一部分,百官、宫人队伍完整也是可以的。
百官规模千余人,最次出身也是寒门,都有人脉在身。
朝廷百官自能发挥影响力,想办法从关东各州汲取物力、人力支持。
可基本上十不存一,活着抵达的都是高层公卿,中坚力量几乎葬身乱兵之中。
这么凄惨的榜样摆在面前,河东大姓又怎么敢贸然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