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钱氏带着沈柔止入庙上香,沈毅与韩盛两人在庙外一棵合欢树下交谈。树上是来月老庙求姻缘的人们投掷的红绸,绸上一头是纸笺,一头是几颗象征相思的红豆串成的珠串,纸笺和红豆随着红绸随风飘荡,缠绕在一起,就像缠绵的情丝将原是陌路的两人绑在了一处,自此之后两人心归一处,哪怕身在异地,心中总有牵挂。
沈柔止看着合欢树上的红浪翻滚,忽地想起了去年的那个约定。他说会给自己写信,如今约期已过大半,而她寄去的平安信始终不见回信,也没有只言片语传来,难道这约已不算数?还是他出事了所以才不能给她写信?那他出了何事竟连寄封信的时间与能力都没有?话本子里公子若总是对姑娘家不闻不问,就是代表着不喜,想与之一刀两断,他也是么?
沈柔止陷入深思,蹙起的眉头惹的韩盛一阵怜惜,他越过沈毅,走上前,见过了沈钱氏,柔声问道:“柔止,怎么了?”
沈柔止倏然回神,眼神重归,嗫嚅道:“没事,就是看着那些红绸一时有些羡慕罢了。”
“这有何羡慕的,你也写一个掷于树上不就可以了,你等着我去给你取红绸去。”
庙中有专卖红绸的地方,韩盛跑去买了红绸借了庙里的笔墨,放到面前供游人歇脚的石桌上,“柔止,你来这里写。”
沈柔止羡慕之言本是托词,没成想韩盛倒是个行动派,不等自己拒绝就将红绸连带笔墨都准备好了,母亲去后山赏景前还嘱咐自己一定不要辜负韩盛的好意,只好上前去写。
韩盛看着沈柔止提笔,连忙转过身去。不消片刻,沈柔止放下笔,走向合欢树。韩盛见沈柔止写完,于石桌旁坐下,悄悄写下自己的心事。
沈毅出来游玩也不忘温书,此时他坐在合欢树下,手执一卷,一腿屈起,一腿伸直,月白锦袍趁得人光风霁月,不萦于怀。
沈柔止本想问问哥哥要不要也写一写,瞅着他寄情于书海的样子,便打消了念头。合欢树有些高,但好在月老庙种树不是为了造景,只为众人之情有个寄托的去处,所以不曾过度修剪,低处枝桠横生,恰好给悬挂红绸留足了地方。只是几年过去,倒是将空处占了个七七八八,只好红绸叠红绸,纸笺碰纸笺,红豆缠红豆了。沈柔止在树下转了一圈,选了一处不太多的地方,提一口气,小声喊了一嗓子,猛地一掷,红绸带着白的纸,红的豆,飘飘悠悠就挂到了树上。小环很给面子,一边鼓掌,一边喊道:“小姐真是太厉害了,一下就成了。”
沈毅被突然的鼓掌声吸引,抬起头看着主仆二人,将书收起,走到妹妹跟前,笑着道:“写了些什么?”
沈柔止被小环的咋咋呼呼闹了个羞,哥哥又来追问,羞红了脸,硬是梗着脖子,口中不认输:“那是姑娘家的心事,能随便告诉你么。”说完,转身就向后山跑去。
沈毅爱惜地看着妹妹,想起二人去年一起在京城的日子,虽然两人不曾时时在一起,但每逢旬休兄妹两个总要寻些乐子,日子过的尚且惬意。如今科考不知何时再开,自己的才学抱负不知何时才有用武之地。沈毅叹了一声,正要去寻韩盛,却没想到韩盛就在自己身后,正瞧着树上的红绸出神。
沈毅收敛心神,一脸探究:“韩兄也写了?”
韩盛仍直直瞧着,道:“沈毅,你说我做你妹夫可好?”
沈毅早就知晓韩盛属意妹妹柔止,只是没想到韩盛如此直白,一时惊异:“啊?”顿了一瞬,“当然好,家父家母不看重门第,妹妹的心意才是家父家母择婿的唯一圭臬,不过我那妹妹开窍晚,如何让她心悦于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祝你马到功成。走吧,去后山,看看你的心上人在做什么。”
沈柔止掷红绸时,他特别注意了一下,本想取下看一眼,想想还是作罢,紧追几步,与沈毅一同往后山去了,却不知有人将二人红绸一同取下,又将一个重新挂回,一个扔到了道旁阴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