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魔王的关系是什么？”
索莉娅质问道。
“我曾经是黄朝境内一名随处可见的乞儿，差点死在冬天，是魔王大人救了我……”
拉尼娅娓娓道来。
千年前的一个冬天。
西凉州，边关荒海城——
一名流浪街头的孤苦孩子，因店家好心送了一块热馕，而被其他乞儿惦记。
那些年纪更大些的流浪儿抢走了她的馕饼，打断了她的腿。
她拼命想护住自己的晚餐，却被那些大孩子用木锥子刺了十三下。
在这之前，她已经三天没有吃上过一顿饭了。
天气越来越冷，她能找到的食物也越来越少。
很多生灵都熬不过这个冬天。
严寒与饥饿带来了死亡的预兆。
她无助的躺在血泊里，以为自己会像老鼠臭虫一样悄悄死在角落。
可她没有死。
那张她永生永世也忘不了的脸出现在那条小巷。
漆黑的深巷里，那抹白光就像是冬季来临的第一场初雪。
她明明最怕下雪了，可从那以后，漫天大雪成了她最爱的美景。
男人带她回到了自己的落脚处。
那时候的他还是一副年轻的异域男性模样。
一袭狐裘白貂，瀑布般垂落的银白长发，以及那张比女子还要柔美的俊俏脸蛋。
那双血一样的眼里永远都不含多余的感情，可他却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
茶馆老爷们听的书里也有神仙，每次都让年纪小小的她遐想连篇。
可在见过如此仙风道骨的美男子以后，那些故事里的仙君们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男人救活了她——用他自己的血。
只是因为血泊里的流浪儿说了一句她不想死。
她看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仙术。
只觉得一股奇怪的感觉从那滴血液扎进了自己的额头。
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
原本阵痛到麻木的腹腔现在也有了些知觉。
男人没有停留太久，只是将昏昏欲睡的她平躺在床上，自己则转身离去。
她昏昏沉沉的撑起脑袋，望着那匆匆而去的白色背影。
“别走……”
小小的女孩还不明白该怎么挽留，只是竭尽所能的伸直了手。
“爸爸……”
明明伸得那么长了，却还是碰不到那抹白色的光么……
她以为男人不会回头了。
可他……
男人停下了脚步。
那抹红光扫视过来，她感到了满足。
“想做我的孩子？”
男人轻声问道。
声音很好听，可眼前逐渐模糊的女孩却没机会高兴了。
她没听清男人最后说了些什么。
等到女孩再醒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离开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可脑子里却闪过了男人的声音。
“拉尼娅。”
只有一个异国人的名字。
从来没人给她取过名。
可她就是知道那是他取给自己的。
他答应了。
她很兴奋，向周围的人打听男人的去向。
可没有人记得他来过。
过了很多年，女孩长大了。
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变老死去，而她始终年轻。
她知道那个男人不是一般人，她感应得到男人还活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
所以她打算去找到他。
她离开了荒海城，离开了西凉州。
她走出青龙关，横穿大漠，跨过海峡。
当她来到西大陆的时候，那场大战已经结束了。
她再也感应不到男人的存在。
她找到了魔族的残党，知道了他的身份。
她自愿加入了残缺的魔徒委员会，接替了第七魔徒的位置。
如今再想起来那天的相遇。
恐怕魔王大人早已猜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让她别去西边送死吧……
“所以，这就是你找到我的原因？”
“是。”
当她时隔千年，在莫特城再一次感应到那道微弱的气息时，她有多么激动。
“为了能够跟在魔王身后，我学会了魔族所有的秘术，每一本魔族的禁书都在这里。”
拉尼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她的手指划过脸上的符文。
那些刻满她全身上下的符文，从黑熬到白的枯发，就是她付出的代价。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但她愿意为了追随魔王放弃一切。
——只要能够再看他一眼。
“我可以为魔王做任何事，哪怕要了我的命。”
拉尼娅双眼饱含热忱，实在是不像撒谎。
索莉娅捏着下巴。
拉尼娅从黄朝追随魔王而来。
可碎嘴子魔王告诉她的却是他根本没有到过黄朝。
谁在欺骗她？
亦或是……他们都没有说谎，只是都忽略了些什么。
拉尼娅看着索莉娅沉默的反应。
“请让我见见他……好吗？”
她向索莉娅哀求。
那个男人近在咫尺，她真的不想再等那么久了。
索莉娅犹豫了一阵。
她已经开始怀疑那个碎嘴子到底是不是魔王了。
拉尼娅口中描述的魔王虽掺杂有强烈的个人感情，但和碎嘴子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但就拉尼娅对魔王的感应来看，那碎嘴子又肯定与魔王有关系。
他不说出真相，她也无从查证。
“你想见魔王，现在还不行。”
她还不清楚这家伙是否值得信任。
“……”
肉眼可见的，拉尼娅整个人都萎靡了一点。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魔王大人已经知道了你的所在，也看到了你的付出。”
女人抬起头，对上索莉娅那双淡漠的红瞳。
她内心惊疑了一瞬。
在这一刻，那位大人仿佛就在她眼前。
在她晃神之际，索莉娅缓缓开口。
“拉尼娅。”
女人怔怔昂起脸，一只冷冰冰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头顶。
只是片刻，千年来不得相见的酸楚涌上心头，眼泪决堤而出。
“我……我真的好想你啊！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呜呜呜——别看我……我现在太丑了……”
拉尼娅一下又一下抹去脸上的泪水。
她别过头，挡住了自己满是符文的脸。
但索莉娅并没有嫌弃她，反而抱住了她的脑袋。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那张原本冷峻的脸有些僵硬，索莉娅做不出真心安慰人的表情。
但拉尼娅不在乎这些。
因为魔王大人留给她的不再只是背影，那双红色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她的位置。
只要他还在等着她。
这就够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