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雪化成水,沿着屋檐滴落。
谢茯将屋里收拾干净,端着脏水泼向院子里:“青生,我烧热水,一会咱俩洗头发,你再洗个澡。”
“好。”
裴青生放下毛笔,手伸进被窝,捧着手炉。
天太冷了,一会手就冻得发凉,通红。
“弟妹。”
谢茯从灶房探出头:“丰收大哥,屋里坐。”
“成,你忙着。”
裴丰收进了屋,把房门关好,拿出铜板放在桌上:“奶奶让我送过来。”
一共十八文。
知道他会开口拒绝,连忙说道:“奶奶快不行了,她说等不到吃你们的喜酒,还说谢茯虽配不上你,可你们已经成了夫妻,好好对她。”
裴青生张了张口,到底没有说出让他收回去的话:“瞧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裴丰收拉过桌底的小板凳,在床边坐下:“岁数大了,吃药也是白花钱,让老人家过个好年。”
“这些年我奶奶在姑姑家,一直没回来,我爹说,姑姑他们精心照顾着,要不奶奶怕是不会……”活到现在。
姑姑家里有钱,吃食精细,常带着奶奶去听小曲,说书。
“丰收,别多想,当年太爷和二奶奶一样,到如今身子骨健朗,小心伺候着。”
裴青生不会安慰人,说了一句也就不再说。
谢茯引好火,放了两根木柴,推门进屋,望着干坐的两人:“你俩就大眼瞪小眼啊?”
从柜子里拿出炒花生和南瓜子。
“丰收大哥,来。”
“我不吃,我家也有。”
“你家是你家的。”谢茯把小圆簸箕放在床边,两个人都能够得到,抓了几个花生,“你们聊着,我去烧火。”
“青生,其实她人挺好的,啥活都能干,能吃苦。”
裴丰收从一开始对她爱搭不理,渐渐改变了态度。
除了和家里断亲,并没有做什么让人嫌弃的事。
唯一让人说道的,就是嫁给了裴青生。
因为一个当过官,一个是泥腿子,两人怎么瞧怎么不配。
说起来村里人在背地里说道,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明白。”裴青生从未对谢茯有过偏见,“她是个好姑娘,嫁给我委屈她了。”
裴丰收剥花生的手一顿,抬头愣愣地看着他,半响道:“青生,你怎么能这么想,虽然你被罢了官,又受了伤,可真要细说起来,她还是配不上你。”
怎么能说她受委屈呢,占了便宜才是。
“丰收,我除了念书,什么都不会。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本该是我操持这个家,赚钱养活她,如今却是她在操劳。”
“若你是个姑娘,愿意嫁给像我这样的人吗?断了一条腿,家里啥事帮不上忙,她在地里忙活一天,回来还要伺候我,我都替她累得慌。”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谢茯配不上我,可你们瞧瞧我如今,没了官位,断了腿,还有什么?会什么?你有女儿,会让她嫁给现在的我吗?”
裴丰收垂下目光,他不会。
裴青生将剥好的南瓜子放在一堆:“哪怕我有官位在身,我依旧觉得我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