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平阳失败了。陈广辉的一句话,让骆平阳沦陷。他说:“平阳,大家都知道你的优秀,比如,你的语文成绩特别好,后来,逐渐知道你的数学也厉害,我和张百惠刘秀华,还有庆哥他们还知道你的理化都是非常突出的。然后,还有一部分人,不包括我们这几个人哈,知道了你还写小说,并且能获奖。那是全国优秀小说奖。大家对你,当然是佩服的,可同时,包括老师和同学们,又都是爱护你的。不然,平阳你觉得你能这么安安静静,轻松自然,一天天优哉游哉吗?平阳你考虑过吗?”
骆平阳没吭声。
陈广辉又接着说道:“相信你也懂得,你的优秀固然是的确因为你有才华,善于学习,也相当努力,另一方面呢,是否正因为大家的普通,衬托、维护甚至是滋养着你的优秀呢?否则,一根独苗真的能成材吗?”
骆平阳还是没说话。
陈广辉叹气道:“平阳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其实是一点一点,积聚起了你内心深处的傲气的?”
骆平阳破防了。
“广辉,我明白了。不好意思!”
陈广辉居然老气横秋地点点头,嗯,骆平阳既然都这样表示了,相信他不笨,能由此开始慢慢地想通,想明白,并且有所转变。
陈广辉拿出了一块表,又示意一下还有一双皮鞋,“平阳,听我的,收下吧,这样大家都是平等的。她们俩也不是单纯地为了感谢你,而是为了让她们佩服欣赏和支持的优秀同学,好朋友,符合她们高兴看到的形象。毕竟,你要走出去,见世面,引起不少人关注的。她们也是为了安心一点,放心一点,当然还能开心一点,目送你走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骆平阳听出来了,这里面有他自己的心意,也有张百惠的意思,还有其他人的意见。和刘秀华的善意。
原来是自己飘了啊!
骆平阳当然也知道自己飘了,只不过,已经飘出了好朋友和老同学的窗户去了。扯动了关心欣赏自己的他们的心弦,所以,今天不得不“响”了。
如果自己今天执意要继续“逸出”,那他们也就不得不目送手挥,任自己孤单地远飞天际。
你生活里没有了他们,他们的世界里也不会再有你。小知识分子的骄娇,注定只会得到更多的风雨泥泞,荆棘荦确,而非布尔乔亚式的鲜花美酒。
看起来,还是要多背诵背诵“老三篇”,想一想怎样做一个心念高尚的人,一个朴实纯粹的人,一个有简单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无聊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尽可能多的善良的人民的人。
追忆似水年华里,或许是哪天撒尿后忘了洗手,因此就越来越被熏染而不自知,逐渐不知不觉中至于肤浅和刻薄。
唉,楚春阳一定也有明察,她怎么一直都不提醒自己呢?打住,快打住,话说人家凭啥啊?
这瘦驴也真是,之前为了让自己好好辅导他带他飞,啥都憋在心里,现在没事儿了,就代表人民跟我谈心了,还美其名曰关心爱护,忍无可忍,是看我到了危险的悬崖边上不得不勒马的千钧一发不可收拾东西收到了之际,才热情而凝重地挽救我这个落后就要挨打就要立正然后向前看齐齐哈尔的小知识分子。
没劲,唉,水真深啊!
好了,完事儿了,走喽!
骆平阳还是和张百惠一路同行,但也一路上没有怎么说话。这个女人心计其实挺深的,但人家可以说成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好吧,人家得了实惠还占理,骆平阳发现自己除了学习考试写小说之外,其他都被人家安排的明明白白。
靠!
先到了骆平阳该拐弯的路口,骆平阳一声“再见”就下了大路,连减速都没有,更没有客气客气,邀请张百惠回家坐坐或者留下吃饭什么的。再见?不见了更好!
骆平梅早上还说呢,平阳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也想过要不要去接一下。骆平阳就“叮铃铃”地回来了。
正好赶在家家户户做午饭的时候,所以骆平阳没碰见什么熟人,就一直骑着车子进了家。呃,反正也没有院子,四通八达。哦豁,这不巧了吗,马上就能吃上饭了。
哎不对,刚才老骆是不是笑了,是不是对着自己笑了一下?骆平阳回头去看,老骆已经转身走开了,那有些落拓而仍然坚执的背影,像极了一个去买橘子的老头儿。
骆二娘从灶屋里出来,“平阳回来啦?洗手马上吃饭吧。”骆平阳点点头,洗手哪够啊,还一头的汗呢。
面条下芝麻叶。芝麻叶是干的,是蒸熟以后晒干,便于存放,下面条时抓一把,淘洗后丢进锅里。都说是很香,只不过骆平阳从来没觉得。甚至是不太喜欢。满锅里找,连油星子都没有,你告诉我是怎么香的?是吧唧嘴听出来的吗?你说是富含膳食纤维,我还能给你面子信个十分之一。
为啥要上学?为了学科学。科学是个啥?科学就是不信。
每人端了一大碗,大柳树的树荫庇着大半个院子,四口人各占一角儿。骆二娘笑眯眯地问骆平阳:“这回考完了?”
骆平阳很明显地点头,大着嗓门说:“嗯。还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