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学无术,那就让他学点武术吧。
穷文富武,还好王老员外瘦死骆驼比马大,还能拿出那些钱来。
王欢也没让老爹太失望,仅用了三分钟的热度就学会了三脚猫的功夫,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他把站桩的时间用来拉屎,把练招数的时间用来逗鸟,把重金请来的师傅气的脑门子鼓鼓的,把王老员外逼得只能奉上酬金,谢罪送走。
既不学无术也不好好学武术的王欢偏偏喜欢研究丹药,整天跟一堆瓶瓶罐罐打交道。
他重金购买各种名贵药材,掏钱时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在试吃的三条狗被成功的毒死后,王欢着实消停了一阵子。
但本就变得很薄的家底子经他一折腾,都快成贫下中农了。
王欢十三岁时,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的王老太太再也无力管他爷俩,带着不尽的牵挂撒手人寰。
老伴走后,王老员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尽管他想努力多活些日子,巴望着能看到这小子朽木变良材的那一天,可苦撑了六年,这点愿望却未能达成。
王老员外怎么也想不到,视如掌上明珠的儿子居然临死也没见上最后一面。
以厚道传家的王家平日没少帮过乡邻,因此即便家道中落,来祝寿的人还是相当不少。
人多好办事,大红灯笼换成大白灯笼也只用了眨巴眼的功夫。
人们的表情更是瞬间从喜色化为悲情。
一部分上年纪的留在王家帮忙安排后事,另一部分年轻力壮的则飞奔而出,心急火燎的去找王老员外那不孝之子。
直到半夜,陆续回来的都是一脸失望。
王欢调皮捣蛋,捉迷藏的功夫玩的贼溜,这让每个人都摇头叹息。
“这小子,别不是又去老羊头那儿了吧?”
“你是说迎灯巷啊,我们俩去过,老羊头家是真破,敲门也没人应声,肯定没在那儿。”
“你说少爷老往那儿跑,也够胆大的,我一进那巷子就感觉汗毛倒竖,老感觉有东西在盯着我,好可怕……”
“那是你心里有鬼!不过话说回来,好好的书不念,偏偏要学什么丹药,那老羊头还不教,给钱也不顶事,你说怪不怪?”
“我感觉少爷不太正常啊……”
“正常人谁会去找一个不正常的学丹药?”
“那老羊头也是古怪,少爷出的酬金又不少,他愣是不收,这天气骤变,估计他连件破棉衣也不会有……”
“这有何怪?他应是在吹牛皮,若真有本事,还至于三天吃一顿吗?”
“你是说,他根本就不会练丹药?”
“我看十有八九。”
“说的是,我俩去的时候,隔着门都能嗅到酒气冲天,估计又喝高了。”
“那老家伙,正经事不干,吃喝玩乐倒蛮在行。”
“别乱说,人家可是号称丹药师宗啊!”
“还丹药师宗?别听他瞎吹,知道咱们为什么敲门他不应吧?”
“知道,喝高了,睡着了。”
“你只说对了一半……”
“那还有啥?”
“他喝高了只是其一,还有一个,他累了!”
“怎么说?”
“你没看到他门侧堆的雪人?”
“我看到了,应该是小孩子们堆的吧……”
“这大半夜的,谁家孩子会出来搞那个?再说这突然变冷,还不早都躲被窝里了。”
“说的也是……”
老私塾神色黯然,一直没有说话。
刚刚提了句“瑞雪盈白首,增福又增寿”,话音刚落,人就没了。
他感觉自己脱不了这顶“乌鸦嘴”的帽子,说不定又得被一帮长舌妇指着脊梁骨嚼哒一阵子。
平复一下心情,他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这天有点晚了,明早派个人去趟摩云宗,请位清修来做做法事,大家都回去歇了吧,我在这陪陪老员外……”
老私塾强忍悲痛,还不忘了嘱咐。
“对了,下雪不冷化雪冷,记得多穿几件衣服……”
送走众人,老私塾关上院门,一片雪花落在后颈,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整个身体也不由萎顿了一下。
在这时,他听到了天空中传来阵阵云磨之声,如巨蟒盘错的鳞片沙沙作响,隐约间似乎有条巨大的长虫在黑云里翻腾。
但定睛看时却只是躁动的云浪。
冬天的云一般都是平静的,哪怕厚积如山,也只是无声地漫荡。
这比盛夏的雨云还要汹涌的气势,委实太不寻常了。
几道不应时的闪电划破长天,撕裂了暗空。
一种莫名的吊诡气氛铺展开来,私塾先生干瘦的身体发出颤抖。
这不只是因为冷,因为那种感觉,比冷更冷。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唇齿战栗,喃喃自语道:“怎么……哪里,不太对劲啊……”
事实上,感觉不对劲的,却不止私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