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晒谷场，响起了一连串的鞭炮声。

鬼手王暗淡浑浊的双眸，霎时间附炁凝神，精光四射，将远处晒谷场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个小娃娃，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下，从堂屋走了出来。

寸头，重眉，一脸憨厚相，穿着一身藏青马褂，腰间挂着一朵大红花，此人便是廖天林，此刻正咧嘴傻乐。

“呦！天林今天这打扮可以啊！精神！”

“天林，我听说你后天就要去城里了？”

“天林好样的，今天我们可是沾你的光！”

乡亲们肆意哄笑，鼓掌捧场，小娃娃们更是在人群中间穿来穿去，好不热闹。

“二婶，三姑，四舅。”

廖天林不停的打着招呼。

廖老头提着旱烟枪，吩咐几个儿子摆好祭品和长椅。

年过半百的白玉手徐广，身穿一袭灰褐长袍马褂，太阳穴饱满，双手白皙好似妇人之手，行走间，自有一股气度。

徐广坐在上首长椅的位置，廖天林下跪磕头，奉茶拜师，这一切，全都被鬼手王看的一清二楚。

“怎么说？”苑金贵看热闹不嫌事大：

“王老头，看人家热热闹闹，承欢膝下，有人奉茶拜师，你心动了？”

“要我说，机云社这个白玉手，也就那么回事，你要真觉得廖天林这小子不错。”

苑金贵横掌翻覆，嘿嘿笑道：

“干脆我们直接把廖天林这小子抢过来，给你当徒弟怎么样？”

说实话…

鬼手王在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略微有些意动，但旋即摇头嗤笑道：

“我鬼手王把一手撂地杂耍的手段，运使成天下一绝，左若童都念我不易，饶我三次不死。”

“我要么不收徒，要收徒，就收真正的天才，这姓廖的小家伙，入得了机云社的眼，却还入不了我的眼。”

“走吧！”

鬼手王负手在背，佝偻着身子，朝远处走去。

“诶？”

苑金贵快步追了上来，疑惑道：

“王老头，廖天林入不得你的眼，不收就是了，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干一票吗？您老倒好，怎么直接走了？”

“没心情…算逑。”

鬼手王看不得这热闹，他一生无妻，无嗣，无徒，空有一身的本事，却不知道传给谁。

如今年迈，他顶着全性鬼手王这偌大的名头，却感觉此生天地，孑然一身，空无一物。

他…他不甘心…

机云社在他眼里，算个屁！

可是他们有徒弟…而我呢？

鬼手王抚摸着脸颊上的老年斑，第一次感觉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打心里泛出一股疲惫，这股疲惫中还夹杂着难以向外人言说的酸楚。

他活到现在，已经一把年纪。

他…他想这辈子能有个传人…

他…他想有个人能喊声师父…

乌云漫天，遮蔽一轮明月。

夜如天幕，笼罩四方寰宇。

鬼手王，踽踽独行在这黑夜，天地寂寥，唯剩几声喃喃——

“收徒？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