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哭!你这败类,这些都该是我们的,我们的!”首领一脚踢翻刘琰,越说越气愤:“吃我们肉喝我们血,不顾百姓死活,还有脸哭!”
首领的话引起了共鸣,脾气暴的人开始怒吼,性子稳的人退到后面抹眼泪。
“该死的屯田,地是国家的,房也算国家的,不给钱就不让住!毁了家园,还要毁我们的生活。”
”我来当兵卖命,老婆给你们累死累活织布,全家还吃不上一顿饱饭!“
“我老爹还得种田,交不上租子就要举债,吃人的玩意!“
谯沛人冲杀在前攻城略地,颍川人在后支持后勤捡地屯田,两个派系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在这个时代发展壮大,因此能够在乱世中珠联璧合。
两派起于弱小,逐渐鲸吞壮大,过程中嬗变出一种新的政治架构,地盘是新占据的,捡地时大家都有参与,谁家收了多少部曲,占有多少土地,过程和结果都公开透明。曹操不但是执行者,参与者,还是受益者。
汉代士族力量庞大,有多少家底皇帝都不问,凭什么告诉你?军阀力量强大时是士族壮大的助力,哄得开心尊你一声主公,失败了就是人走茶凉。
同样是军阀,在袁绍家为了出多少人力粮食和士族扯皮时,曹操不用多费口舌,一切按部就班动员完毕。
这就是为什么曹操人力后勤不缺,动员总能先人一步的原因,不是他多有能耐,是别人内部比他更烂。
贫苦人没念过书,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加之生活艰辛,只晓得闷头老实过日子,没有多余精力考虑其他,真真做到了两眼不望窗外事,一心只顾两亩地。
不是高高在上统治者智力有多超人,他们处在高山上,目力所及更远些罢了,就好像棋手和棋子的区别,当棋子站在棋手的位置上,棋力好坏只在于经验是否足够。
“算啦,算啦。”一个岁数很大的老兵过来,看向刘琰眼神里满是怨恨,可嘴里还是不停劝阻。
老兵的面子很大,众人都不做声了,但看得出,心中的愤怒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老兵摆摆手叫晚辈们散去,顺手递上一块刚得来的绢帕:“莫怕,我等都是老实农人,不似你们,我等有良心,不害人命。”
那头领也没想把刘琰如何,拿起金印紫绶挂在刘琰前胸:“留给你们一辆车,车夫得跟我们走,离开远些就放。”
平息一阵怨气,换了一副笑脸躬身作揖:“高贵的夫人,委屈您去车里等候救援吧。”
闻言众人一阵哄笑,跟着那头领走远,耳畔传来歌声,那是农人在歌颂丰收的喜悦,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再也看不见再也听不到。
第二天早晨,两个车夫才带着附近官员赶过来,官员也是急怕了,提着食盒上去就拉车帘,眼见三堆肥腻白条挤成一团,官员这才发觉闯了祸。
仆妇没管许多,抢过食盒随口骂了一句,骂完突然警觉起来,面色惶恐连声道歉,官员摆摆手放下车帘,这些贵人连带奴仆都这德行,早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这一带归赭丘县管辖,刘琰真给吓坏了,县令再三询问都没说出真实身份,县令查验过印信真以为三个女人是侯爵家眷。
不怪县令疏忽,他哪知道刘琰是一朝被抢劫,害怕遭绑票,再者说,孝阳侯脾气臭谁没听过?是她本人早就说明身份,大呼小叫着揍人撒气了。
安顿好刘琰县令就忙公务去了,被抢劫不是新鲜事,曹操他爹也是因为露财送了命,依规定报上去自会来人处理。
司隶校尉派人来时,他还以为三个女人只是侯爵家眷,都知道孝阳侯有特殊癖好,受害者也许是宠姬妾才惊动了中央部门。
司隶校尉官员也不解释,等到司空刺奸丁仪带着屯骑卫士,骑都尉孔桂带羽林骑兵双双到来,县令才发觉天好像被捅漏了。
这俩人一到,尤其是得知大队骑兵进城,刘琰忽然间变了模样,看哪儿都不顺心,不管看见谁开口就骂,眼神像要吃了对方一样。
等了两天,估摸气消的差不多了,丁仪两人才敢来拜见,刘琰见到两人丝毫没客气,骂累了躺在仆妇怀里生闷气。
丁仪小心翼翼凑上去,还没等靠近刘琰火气又窜起来,指着丁仪鼻子就骂:“你们都他妈吃屎长大的啊!军队里混进一帮杂碎愣是不知道!”
丁仪活了三十多岁什么都见过,养气功夫锻炼的很足,不管怎么骂始终陪着笑脸:“不是,姑啊,我还没说话,您咋又急了呢。”
“一天天,就知道喝酒捞钱玩女人,正事干啥啥不行,还有那个县令,给我免了,看见他我就来气,现在就免!”
丁仪咽了口唾沫,心说就你玩的最欢实,当然这话不敢讲出来:“要说这事纯属意外,人家工作干的挺好,咱就别翻扯了。”
“不行,我啥时候受过这委屈!”
“他上边有人。”
都知道许昌只有一个人能治得住孝阳侯,刘琰莫名紧张起来,脸上甚至泛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哪一位?孔文举?”
“不是,不是,他是颍川人。”
刘琰长舒一口气,很明显能看出放松下来,只一眨眼口气又变得戾气十足:“还他妈敢提人儿?谁都不好使!荀彧来了也不行,我说的!”
这时孔桂也走上来劝:“你看,咋越说越生气呢,免他好办,等事过去找个岔儿。。。。。。”
“就现在!不然这事过不去!不行我告你爹去!”刘琰起身就要下床。
丁仪立刻下令免了县令官职,没理由也不需要理由,这是在保护县令,刘琰回许昌来个一哭二闹,按丁冲的脾气非灭县令满门不可。
”郡守,还有那个屯田都尉,不称职,都给我免了。“
孔桂丁仪两人一齐拱手:“得嘞!”
“你俩,咋这么痛快呀?”刘琰不免奇怪,一个县令还磨磨唧唧,怎么到郡守和屯田都尉这反倒干脆?
丁仪解释的理直气壮:“这么大的案子,不止郡守,郡丞郡尉从上至下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能让我姑平白受委屈!”
总得有人为此负责,刘琰确信这两天丁仪肯定没闲着,上上下下的背景都调查个遍,这可是天降好事,借这件案子能腾出很多位置。
“这还像句人话,我可真委屈呀。”说到委屈两个字,刘琰扁着嘴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一群兵痞,下作东西,全家流放到岭南去!”
梦姐狠狠拧动手帕,好像里面真存有很多眼泪一样:“那些狗贼,龌龊东西,哎呀,我都不敢说。”
屋内气氛突然紧张,丁仪长了一副大小眼儿,现在瞪起来显得更加夸张:“都是屯户,拖家带口一定能抓到他们!”
“您只用回答有或无,千万别与在下讲其他。”孔桂不关心别的,发生什么事大佬们都能接受,唯独这件事一旦真发生,估计自方阵营里得闹翻天。
“你还关心这个?”刘琰觉得这俩人反应有些奇怪。
“碰您没有!”没得到正面回答,这次换成丁仪紧张了。
“没有。”
“真没有?”丁仪脸色变得煞白,扯住刘琰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
“你他妈。”刘琰气急狠狠捶打一拳:“被看光了。”
孔桂面色渐缓:“我亲自去追。”
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向两个仆妇淡淡一笑:“谁敢讲出去,我必杀之。”
丁仪眨巴几下眼睛,嘴里低声叨咕:“那个,姑啊,那我先带兵。。。。。。”
“快去抓。”刘琰没好气尖叫一声扭头不再理会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