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里的水不足半瓢,于是我拎起桶,去往山间的泉边打水。
佛可以一日不学,但饭却不能一顿不吃。
我觉得自己的思想可能和师父不一样,也可能和世间上的僧人都不一样,师父喜欢陪着佛祖,陪着那一缕青烟袅袅。师父的佛祖是庄重的,我的佛祖则是自由的。相比阅读亘古深厚的经文,我更喜欢出去走走,每当师父要我进殿敲木鱼时,我便说,“念经伴佛是修行,我打水走路也是修行,师父又何必拘我在庙里。”
那是我第一次我看到师父的眼里有不一样的光芒,他微笑着说:“云起大了。”
从那以后,除了早晚课,师父也不再管束我。
我打水回来时,不经意间看到了门外的大槐树,秋已来,叶子早已经凋落,少了绿叶子的遮挡,大槐树张牙舞爪的模样倒是全部显露出来。
我舀了一瓢水给它,也给他。
然后顺势坐在树下的青石上,仰望着天空,胡乱说一些话,望着埋葬他的那块泥土地,一声无奈的叹息,“唉,你倒好,眼睛一闭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再也不用思索每日要做些什么,我就不行了,我还有师父,他养活佛祖,我养活他”
我说了很多,直到嘴巴干了,这才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我去做饭了,有空再来看你。”
我走了。
可三天后又来了,因为我觉得和一个死人呆在一起更能激发我的灵感,让我早日明白人为什么活着,于是我坐在青石上,望着天空,极力的思索那个男人的一生,我从没有这么想过一个人。
想的太多,最后纠结在一起成了一团麻,那个男人的一生倒是把我的想象拘住了,我躺在青石上,望着天空,不自觉的
睡着了。
“阿嚏!”一个喷嚏把我吓醒,我坐起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月明星稀,秋风四起,把周边树木吹得飒飒作响,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师父也不曾来寻我,我只好摸索着回去。裹紧僧袍,慢吞吞的挪动身子,突然间响起的诡异声音使得我身子一软,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呵。”
“谁?谁在说话?!”
“小师傅,是我。”
是个男人的声音,温柔的,清冷的,带着一点愧疚从槐树后面传来,我借着月光使劲瞪着那棵树,仿佛要瞪穿了它好看到树后面的人。“你是谁?”
许久,他叹息一声,缓缓从树后出来。
青丝如瀑,白衣胜雪,深敛的眉眼中藏着星月,清风吹过,吹动了他的白衣,他不禁动了动脚步,那双清秀的眸子小心翼翼的望着我。
我望着那张好看到不能再好看的脸,喉咙却被人扼住一般,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真的,我拔腿就跑了,一点出家人的淡定也不要了,身后传来他急急的声音,“小师傅,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害你。”
你不会害我我信,但是你让我不要害怕,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那天冬天,我冻得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把你埋了。
可是今天,你冷不丁就出现了。
虽然你得很好看,可是你成了鬼,我还是会害怕的。
嘭的关上门,我喘着粗气,额头汗珠直直的往下滚,就在我准备走时,门外又传来他幽幽的叹息声,我的腿又禁不住要软,就在我咬牙要跑时,他突然开口了,“小师傅,你不要怕,鬼是进不去寺庙的。”
虽然你这样说,可不代表我要信你。后退几步,目光紧锁面前的门,只要有一丁点异样我肯定又要拔腿就跑了。
他缓缓道:“小师傅”
我也缓缓的从牙齿中挤出了一个嗯,门外静了一会儿,然后我就听到一声轻笑,含着些许寂寞,却又无可奈何。虫鸣蛙叫,唯独这一声轻笑,轻轻的,晃悠悠的传到了门里,我心猛地一疼,也不知门外的他是怎样一副难过表情。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