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儿点点头道：“这是自然！”说完，便急匆匆地与白魅告辞了，却并没有立刻返回并州，而是径往宗门方向飞去。

白魅站在门里目送着白灵儿飞出视线。那种矛盾较量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她不愿做抉择，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石三和白崇一各向两边多迈出一步，几乎就要将她扯作两半。正兀自纠缠，忽觉得灵台穴处突然刺痛，进而灼热，有一物不断跳动着，想要挣脱出来。白魅一时身上麻酥酥地，动弹不得，又觉得身上乏力，几乎要倒下去，赶紧扶住门框，慢慢滑坐在地上。此时有弟子发现了异样，见她面容扭曲，额头涔出豆大的汗珠来，登时吓破了胆子，高声呼喊着去叫白泽。

待白泽赶来时，白魅已躺在地上，半昏死过去。白泽赶忙上前，问了两句话，只是不答，便将她翻过身来，手探在灵台穴上，只觉突突跳动不止，掌心覆在其上，口中念着咒诀，渐渐地便不再跳动。又输一道真气送至经脉中，白魅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白泽，便挣扎着起身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白泽屏退了左右围观的弟子，将门掩死，又将白魅扶到椅上座下才缓缓说道：“这玉牌也并非没有期限的。想必你也能感受到身上的变化，这几日是不是精神萎靡，不思进食？”

白魅点点头道：“确有这感觉，是何缘故呢？”

白泽道：“这白玉牌本是世间至阳之物，在你身体里，乃是两个极端，一面催动你体内的阳气渐渐上升，直待达到顶点便倏地急转直下，似乎要掏空你的身体。另一面，它又需要你体内的阳气滋养，让你虽形似至阳却内里至阴，常常遇事左右摇摆，胸有阴鸷气淤。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选你做这玉牌使时，白无相要对你设那一番考验的原因。若不是刚强坚韧者，绝担不起这个大任来。方才，正是它行至顶峰之时，你体内阳气空虚，我已输了些进去，但也绝不是长久之计。”

白魅埋怨道：“当年无相尊者怎么不如实相告？也好有个准备。”

白泽道：“我与他都没想到这一路如此艰辛，足足三十年，仍未见有什么起色。这玉牌又不是说用就能用的，因此才误伤了你。”

白魅道：“当如何化解？”

白泽道：“须是世间至阳者方能暂且供养。我前几日见你形容变化极快，便猜出是这个缘故，在山中采了些草药，待炮制了后与你送一些来，想是能够坚持一阵子了。另外我再寻良策。”

白魅点点头，有气无力地道：“有劳尊者了。”

白泽又道：“若想彻底化解这一危机，还在新党身上，只要养成大势，这玉牌便可从你身上取下，交于他们，你也可解脱了。”

白魅道：“这岂是我们能决定的！如今白元治下，察燕元气复苏，隐隐有了些新气象，百姓被折腾了几十年，早就厌倦了山河激荡的生活，何苦偏要再引祸端呢？”

白泽道：“这世间的规律岂是我们能够参透的！艰难困苦乃至生离死别不过是小事一桩，重要的是推着车轮前进者是谁，以及推着怎样一架车。白崇一虽推翻了旧王朝，驱除了入侵者，缔造了新世界，却未被命运选中，或许是他的品行，或许是他的格局，再或许是他的行为。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和历史去一一验证。这一幕剧是连续且推演自然的，即便有意外和偶然，也全在情理之中。总之，我们并非时代的评判者，也并非苍生的代言人，不能陷在自我臆测里，去质疑天意抉择。方才你说‘何必再引祸端’，或许祸端早已萌生，只是我们还未察觉而已。这祸端或许来自霍卢、或许来自北境、或许来自南疆、或许来自隔海相望的汉美，又或许，是在白元宗门中。从旧朝到如今之天下，虽有新气却远未成势，仍旧充斥着旧时的味道，这些你可曾想过吗？”

白魅想了想，未发一言。

安格鲁和阿哥里两个被惠泽与子悠强留了几日方才脱开身。他们还要为着一个宏大的目标去争取，去奋斗。二人离开南疆四国后不久，便得知伊督已被白楠夺了权。与他们而言，这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往日扶持推的崇丘和，如今却被他踩在了脚下，这绝非以正人君子自诩的白崇一的做派，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白楠叛变了。他叛变了，一切就变得简单了。

他二人为了躲开麻烦，不再强过察燕之境，而是绕道浩渊海上，再从北沛、固安、上胡一路西行，最终到了伊督。两人一进入伊督，便被白楠手下的亲兵拦住去路。安格鲁也不抵抗，由他们押送着去见白楠。

白楠看着二人乃是华夫装束，问道：“你们是华夫人？”

安格鲁半仰着头颅，并不用正眼看他，轻飘飘地道：“ 敕封华夫国大使而已，并没什么了不起！”

白楠心里咯噔一声，又强做镇定道：“这里国不是旧国，人也不是故人，你们还是快快回去吧，以免伤了和气。”安格鲁大笑不止。白楠不解，问道：“何故发笑？”

安格鲁止了笑说道：“我从进到伊督有两个意外，现在有了第三个，实在忍不住。”

白楠问道：“什么意外？”

安格鲁道：“守国门者虽尽心竭力，但兵少将寡，力不能逮，竟还能守得住，这是其一。今见阁下不过是个弱冠少年，竟能成就此‘大业’，这是其二也。方才阁下一番高论，将治国之道讲成了一村一寨之事，这是其三也。”

白楠听他这般奚落自己，自然是愤愤不平，又不敢发作，华夫这等大国岂是他能招惹的，便强忍着，问道：“敢问阁下该当如何治国？”

安格鲁道：“不过‘趋利避害’四字罢了！我二人分明是来送‘利’的，怎么反将这‘利’赶出去呢？”

白楠本就不是愚钝之人，只在脑中想了想，便明白了这位华夫大使话中深意，面露喜色，下令道：“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