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灵公自豪地道:“你看,我说的怎样?我与他相处不是一天两天,几十年来他一向如此,并不求什么高官厚禄,一心只扑在天下苍生身上。”
季布一向不苟言笑,自从伯舍罹难后他更是惜字如金,此时他也受气氛感染,抢着说道:“石三的品质无须多言,是我们都相信的。”
周毋庸道:“这几日他舟车劳顿,还是进房内歇息片刻再来议事吧!”
石三赶紧回道:“歇息倒不必了,有些事还是要尽快定夺。”说完,招呼众人进入大殿中,还未坐定,便说道:“我看还是要尽快回察燕去,此间虽是福地却不宜久留。”
周毋庸有些不解地道:“我听闻你与关雎子相处融洽,他也多有好意,为何要这般急火火的回去?”
叶一剑也道:“正是!我们回察燕去吃苦头倒在其次,主要是还要做无谓的牺牲,平白葬送许多性命。”
惠灵公倒是毫不客气,大喇喇地道:“我对霍卢人是有些了解的,平日里他们孤傲的很,然而,一旦他认可了你,就会一诺千金,为你两肋插刀!我曾在此地游历了几十年,也未得到他们的认可,既然你有此荣幸,况且还是霍卢的皇帝,大可不必再挑肥拣瘦,干脆乘此之机,向他借些弟子,大举杀回察燕去,说不定就能击垮白元,省去了许多麻烦!”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得听上去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叫石三不要意气用事,识时务、做俊杰,暂且屈身于霍卢,待时机成熟、养成大势之后再全力反扑,一举而定乾坤。
待喧嚣散去,石三才说道:“众师兄之所言,我自然是有过深思,然而,有几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耳畔,不得不保持冷静。一是若是靠霍卢而得的察燕,还是察燕吗?二是关雎子的意愿等同于霍卢的意愿吗?三是霍卢之长臂能否敌得过察燕的短兵?四是察燕已是纷纷扰扰,为列强所觊觎,再引一个霍卢进去,真的是件好事吗?五是所谓此消彼长,霍卢国一端长起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这一端要消下去?”众皆黯然。石三又说道:“是,我这几日与关雎子有了些往来,有了些私交,然而,这种私交并非摆在国交之前的,凡事还要以国体为重,还要以大局为先,在国体、大局及个人恩怨之间,毫无疑问要选择前两者。况且,我与关雎子并无什么恩情挂碍,只是好过平素之交罢了。莫要奉为圭臬,以免暗自神伤。”众人仍是鸦雀无声,等着石三“教诲”。石三扫视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霍卢国并不像我们想的那般美好,关雎子久病缠身,朝中能人辈出,多有心怀鬼胎者,如今他终于恢复往日之雄风,自然要大刀阔斧的改一改风气。我们最好还是躲着些,决不可再去蹚这一趟浑水。”
周毋庸道:“是我等复国心切,考虑的不甚周全,既然你都想清楚了,我们都赞同并支持你。”
季布也道:“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做?是去是留,何去何从,全凭你一句话。”
石三道:“我并不是诡辩家,只是有些事上因用心而焦心,只愿前途坦然,走得轻松自在。”看了看众人坚毅而信任的眼神,石三顿觉身上的担子沉重,说得每一句话都经过再三思虑,一字一顿地道:“昔日,我在三王峪中偶遇一老农,他的言语令我有所顿悟,他说‘人是最不愿回头,也不愿低头的’,说得极是,若是回一回头,兴许就能寻到一线生机,何必要一条道跑到黑呢?他又言‘人往往急功好利,最不愿做百姓的’,我们时常将百姓、苍生、天下挂在嘴上,却从未想过要与他们同舟共济、勠力同心,以为要做他们的领袖,要凌驾在他们之上,要做他们的救世主。其实,不必远说,只是扪心自问,我们祖辈谁人不是出自平头百姓家?我石三身上至今烙的最深印记,不是白元、也不是新党,而是拉瓦深沟南岸一个叫勾栏子村的地方。时至今日,我还时常梦游其间,与乡亲们茶余饭后,聊些为政得失,指点一番江山社稷。”见众人不语,又说道:“从楼兰撤出时我便时常在想今日之状,也在想未来去向,思来想去,令我最踏实的,还是要做平头百姓,放下身段,放下欲望,像当年在三岔岭那般,做一群吃饭穿衣的百姓。”
众人若有所思,良久,惠灵公说道:“新党之名岂不是要覆灭了吗?”
石三道:“新党于你我而言,岂是一个名字那般简单吗?它不是一个代号,而是一种刻在我们潜意识里的精神力。”说完,看了看周毋庸,见他也在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些许的空洞、些许茫然、些许无助,但更多的,是对石三的信任而产生的坚毅。
石三断然道:“既然诸位没什么异议,我们就这样决定了,回到察燕去,到白元身后去,到广袤的百姓身边去,建立起无处不在的新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