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夜争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一个问题：“我走后，这些在战场的士兵会怎么样？”

由于火力全被夜争吸引了，所以那些士兵虽然伤亡惨重，但仍有几百名尚存。

“会被灵兽吞噬。”

机械音一板一眼的回答：“不死不休，您不死，这些灵兽不管杀了多少次，还是会复生。”

当机械音说完后，夜争又沉默了。

肖闲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预感成真了。

“那就不回去了，换一个愿望吧。”

她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笑了。

“系统，你让这些士兵回寨子吧。”

“我死后，麻烦给他们带个话。”

肖闲心中一空。

她看见夜争躺在地上，即使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但她竟然没有因疼痛皱一下眉，始终很平静地在安排。

“已为您自动开启录音设备。”系统道。

“姐妹弟兄们，我走了，你们好好打仗，别给老娘哭哭啼啼一蹶不振，等来年忌日杀了那狗皇帝，才是对我最大的怀念。”

“让林参谋带领你们，别不服她，她不比我差多少。”

夜争脸上虽然是难掩的疲惫，但最终还是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别不舍得穿棉衣，知道你们把衣服给了寨子外的百姓。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们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快点解放他们。”

“小六、顺子、大钱，以后少喝点酒，你们位子坐的高，平时就还我能提醒你们一二句。我走后，别一个不留神把自己喝死了。我可说好，在地府中但凡五十年内见到你们因喝酒进来，都得挨一顿揍。”

夜争慢慢地说着，一个个细心的安排提醒，把哪里都照顾的体贴了，才终于吐出淤积在心口的血来。

“您还有三分钟。”

系统提醒。

夜争咳嗽了好几声，几乎浑身都在发抖，这已经是人死之前的痉挛了。

但她竟然还能坚持着开口。

她轻声道：“还有……肖闲，别哭啊。”

几乎在她夜争完这句话后，肖闲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我不哭。”她说。

夜争听不见，但她还是在说着：“没事，多大点事儿啊，就是姐姐是不能在中国等你了，你要是回去，也是完成了姐姐的心愿啊。”

“咱姐妹俩，总有一个得回家是不是。”

她笑着说道。

肖闲心痛到无法抑制，她垂下头，最终还是忍不住潸然落下的眼泪。

“别哭，说不定……我投胎就正好……投到中国了。”夜争断断续续道：“早死……早超生，说不定我……我比你还回去的……早呢。”

“别哭……别哭啊。”

她一直重复这两个字。

……

在屏障失效最后的一分钟里，她断断续续地哼唱了一首歌。

很温馨，但让人难过的想要落泪。

“月亮……回家了，星星终于……找到……妈妈了。”

“小……白船啊，你慢慢……飘……”

“海上……风儿大，你不要……迷失方向。”

“海上……风儿……大，你不……要迷失……方向。”

“你要……记得，你要……记得。”

“你的家……”

“你的家在东方。”

夜争几乎梦呓般喃喃。

“好想家啊。”

“想……想吃我妈做的饭了。”

……

屏障碎掉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将军陨落。

换士兵回家。

所有的灵兽在夜争身死的那一刻，一个个化作了原来的样子。

一千名百姓，竟无一人伤亡。

但随即涌上来的，便是方才失去神智后的记忆，那种痛到心中的哀恸贯穿了四肢百骸。

百姓们像是再也忍不住，一个个五体投地，匍匐在地上失声痛哭。

那是他们的将军啊。

那是为他们献上一条命的将军啊！

他们在控制下，亲手杀了庇佑他们的神。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天意如刀！命运狠戾！天道不公！

他们的将军就这么死了，死在了她庇佑的百姓手下。

从此这世间，再也寻不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了。

再也没有那个从极夜中为他们争出光来的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