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志的背影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朝赵起来这边过来的那个人来到赵起来跟前，说，起来，那个人是谁？

赵起来正紧张得发红的脸色变得更红了，她的头往下低了一下，才抬起来，飞快地看了一眼来人，又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那个男的是谁？来人好像抓住了赵起来的把柄似的，紧跟着追问。

来人的口气很严厉，好像那个离开的人是个罪犯，而赵起来正是他的同伙。来人严厉的口气，刚开始把赵起来吓住了，等他再次以审问的姿态追问的时候，赵起来不满意了，她回过头来，盯着他说，他是谁，你问他去，你问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来人见赵起来不耐烦他，这才缓了口气，说，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我问问怕什么，怎么？你还不愿意对你大爷说吗？

赵油坊村的这个人有五十岁了，在村子里与赵起来的爸爸赵振邦平辈，他家兄弟姊妹多，是村长皮匠子赵厚远的叔伯兄弟，村子里不论谁家有纠纷，不论矛盾纠纷的当事人是谁，参与善后处理的人，都少不了他。以赵起来大爷的身份让赵起来告诉他那个人是谁，赵起来敌对的情绪就稍有缓解。她爸爸妈妈平常就交代她，因为她的腿不能走路，他们不在家的时候，随时都有可能需要村子里的人帮助，因此，要求她见了村子里的人就打招呼，该叫大爷叫大爷，该叫叔叔叫叔叔，千万不要得罪人家，和人家顶嘴。

那个人是来问路的！赵起来告诉眼前的大爷。听了赵起来的回答，大爷并没有走，反而像张有志一样面对赵起来，蹲在轮椅前面了。

大爷蹲在赵起来面前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赵起来。赵起来说，你怎么还不走？

大爷说，我看看你不行吗？

赵起来说，从小到大都在村子里，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你看我干什么？

大爷还是蹲在地上没有动弹，说，小时候我还给你把尿来，你身上的什么我没有看见过？就是现在你长大了，我还没有好好看看你呀？

赵起来脸上的红色才消退，这时候红潮复起，她涨紫了脸说，你还是大爷呢，净瞎胡说。

大爷说，你对我说，刚才那个男的是谁？他刚才是不是扒你的裤子了？

赵起来气得提高了声调，说，你再胡说，我就喊俺爷爷了！

大爷没有理会赵起来的警告，一伸手就把赵起来的裤子扒下来半边，说，来，让大爷看看你身上白不白。

赵起来吓得慌作一团，又羞又急，想叫又不敢叫，只是奋力往上提裤子。赵起来的腿儿没劲不能用，两只手却帮了大忙，她的手平时除了具备手的功用外，还承担了腿儿的功能，锻炼得很有劲，三扯两拽就挣脱了大爷的控制。大爷有些失望，说，毛还没有长齐呢。

这时候，赵起来的爷爷出来扔掐下来的蔬菜坏叶子，阳光下，看见一个人影子从孙女儿的轮椅跟前站起来，他手搭着凉棚看了看，也没有停留，又进了蔬菜大棚忙他的去了。大爷看见赵起来的爷爷老赵从大棚里出来，骂了一声“靠你娘”，就若无其事地按原路折返，途经赵起来家的蔬菜大棚，他还在大棚门口站住，伸头往里面看了看，叫了一声“老赵”。赵起来的爷爷看见他，让他进来玩会儿。大爷没有听他的，也没有搭腔，转身离开，朝他家的蔬菜大棚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