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挠挠头。

“你看起来和我很熟。”

楚子航又说道。

路明非本来想说：“是嘞是嘞，你可是我的师兄，我们上天下地出生入死，光是我们一起熬过的火焰都能把我们烤熟，我们的关系还能不熟嘛！”

但他想了想，说出口的却是另外一番话。

“我很仰慕师兄你的风采啊，你可是仕兰中学的风云人物，我是你的头号迷弟！仕兰中学谁不知道你的大名，你还是校学生会主席！你点名的时候，我就在下面看着你的英姿……”

路明非突然感觉不对。

完蛋，怎么把自己说成了花痴？

他可不是小女生啊！

好在楚子航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只会在意他觉得重要的事情。

楚子航若有所思。

他突然问道：“你和陈雯雯怎么样了？”

要是现实世界能显示字符的话，路明非觉得此时他的脑袋上一定飘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梅开二度。

路明非依稀记得，在某个雨夜，楚子航也曾经谈起过路明非暗恋陈雯雯的事。

当时的路明非不禁感叹，居然连师兄这样的人都知道他路明非的小心思，恐怕只有校园门口的狗不知道了。

然而，现在是问出这种问题的时候么？

路明非不禁心里吐槽。

“哦，你别误会，我就是单纯问问。”

楚子航补充道，理智得像是在分析一道数学难题。

“我觉得你其实很优秀，不像是那种连女孩子都追不到的人。”

果然，果然还是那个师兄！

说些话老是莫名其妙的伤人！

要不师兄你干脆把我杀了赚眼泪吧，那样还能节约国家水资源！

路明非一脸黑线。

他反问道：“师兄你追到了么？”

楚子航逻辑清晰：“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我没追过。所以我不知道。”

听着楚子航的这番话，路明非本想继续说些回怼的话，可他心里的某根弦忽然被拨动了。

他不免想到了那个活泼可爱的师妹，那可是第一个“路师兄”“路师兄”叫着他的人啊。

可她最后却躺在还未冷却的煤渣上，鲜红的血衬着莹白的肌肤，仿佛她被埋葬在了保加利亚山谷里织锦般的玫瑰花田。

一股淡淡的悲哀在他心里化开，像是枯落的花瓣腐烂在春泥里。

明明他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其实也不过几次花开花落，春秋更迭而已，可路明非却觉得它们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触不可及。

使他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而是两三件无法挽回的事。

路明非看向楚子航，那双黄金瞳灼目，他依旧面无表情。

师兄啊，在未来，你会遇见一个叫夏弥的女孩子。

到时候你大概就会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见路明非不说话，楚子航再反应迟钝，也大致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表达语言的能力也不强，于是两人间又沉默起来。

狮心会和学生会的众人距离他们很远，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交流些什么。

只能看到两人在一番大战后，先是沉默对峙，接着在一顿窃窃私语的沟通后，两人又双双沉默起来。

看起来就像在表演哑剧。

路明非突然问道：“师兄，我们算是平局么？”

楚子航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目光没有任何胜负欲的影子，平淡如水，让人觉得即使沉下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也溅不起滔天的巨浪，最多漾起圈圈涟漪。

然而在那眼神深处，楚子航却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孩蹲坐在一棵枯树下，一旁是搭建了半截的红砖墙面。

那小孩昂起头，摆出一副死鱼脸，倔强地盯着楚子航，目不转睛。

那小孩的脸却不是路明非。

而是他自己。

这一刻，楚子航突然理解了路明非在说出“好久不见”时，那种表现得与他极为自然的熟稔了。

或许，在某一个平行时空里，他和路明非真的是相交莫逆的老友。

他们之间可能会时不时说点烂话，谈谈理想，聊聊喜欢女生的类型和星座，甚至说不定还会说出一些高大上并且有着中二气质的热血誓言。

“不。”

楚子航摇头。

下一秒，楚子航的音调骤然拔高，确保所有人都能够听到。

这是在龙血作用下，混血种能短暂提升自己喉咙处肌肉的力量，让声带振动的频率更快，传出的声音更响亮，就仿佛是一台人形扩音器。

“你赢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路明非愣住了。

楚子航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他对着路明非说道：“欢迎你加入狮心会。当然，如果你加入了学生会，我也只会为有你这样的对手而高兴。”

说罢，他转身走向村雨，干净利落地收刀入鞘，只留下一个背影，寂寞得如同沙洲上的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