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何仇见他问,也便说了。原来他自上郡见过外祖父发痴病,回家又去父母坟茔参拜,自觉心中并无感伤之情,便自恐无情无性,所以忧愁。
李赤道:“你却无需担忧,我也不知这是否是人之常理,但若换做师兄我,只怕亦是如此。”他见秦何仇不信,又道:“咱们二人,俱是父母早亡,我是祖父养至七岁,遭了变故,拜到师父门下。我那父母,虽无你父母那般显赫,也是个端正人家,我却只感念过先祖父,未曾因父母伤感过。若是追究原因,便是人之情份非是天定,乃是相处来的。你与你父母、外祖皆未处过,无有感念,也无甚奇的。”
秦何仇摇头道:“你这话不对,我母为救我命,不顾自己死活,若照你所言,她何苦来哉?”
李赤道:“你且想想,若刚显胎象,胎儿便夭折,父母虽难过,却也多是为己。待怀足月份,情状又不一样。父母于子,不是多十个月份的情分么?所以说,子女如何还得清父母之情?因此那孝字后面,才多加个义字。若非这个义字,你又怎肯下山?你心中纵有不愿,仍下山来,乃是你有义,怎是无情?”
这厮在江湖上做好汉,不顶如给人作传写序去,定能大挣银钱。秦何仇回家承袭侯位,叫他说成义举,那老农挥一辈子锄头,纳税纳粮,岂不能塑金身当城隍去。更不提昔日以血度秦何仇这“义人”的那位高僧,想必早把药师佛从台座上踹下去,自个坐上去了。但这话也非无理,秦何仇一心求道,凡世富贵,非他所愿,只是人生世间,得偿所愿乃是第一大难事,也算不得甚么委屈。
二人说了一阵,秦何仇稍得宽心,二人进了屋里,摆下茶水,秦何仇问及李赤所用请乩之术。并非他想学,而是请乩之法,自古被正统修行人视作左道。以太一山的经义论,修行以己之虚,求索元始之虚,请神拜鬼,自然影响己虚,用得多了,自断道途。
李赤苦笑道:“不瞒你说,我自还俗后,练气化神不得寸进。早弃了长生之念,使个这些手段,却也无妨。”
秦何仇问:“师兄请的可是玄坛真君?那个山门学得?”
李赤道:“正是,却非学得,是应在这物上。”他说着从腰间一摸,抽出一串铜钱,红线串着,皆是前朝样式,看得秦何仇心里一动。
秦何仇再问:“往常你说财神爷催你还钱,可是因此的缘故?”
李赤道:“不错。非是我吹,这乃是玄坛真君亲赐。”便把这串铜钱来路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