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正阳门外大街,茶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各位看官,上回我们说到,当今太上皇爷爷,被大太监王振所蒙蔽,在土木堡被鞑子大头领也先请去北狩。”
说书人朝外面看了一眼,压低了嗓门:“北狩,就是去北边打猎的意思,其实嘛,嘿嘿,就是被抓了,成了俘虏,朝廷不让说,但大家都明白人,心里知道就行。”
“咱们说这个也先,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草原上的一代霸主。西至西域的哈密,东到辽东的女真,都被他给打败了,这次又拿了咱大明的太上皇爷爷,那简直就是头顶上长了眼珠子——目空一切了!”
“于是乎!啪!”说书人把惊堂木一拍,“也先率鞑子骑兵三十万,挟持着咱太上皇爷爷,入居庸关而南下,直逼咱们北京城而来!”
“这可是上个月刚刚发生的真事儿,咱不兴瞎说的,当时守城,诸位说不定也都帮忙来着,我当时就在那哪儿,西直门,推小车,帮官兵拉土拉砖,砌墙。”
“不说书了?”下面有个客人调侃道。
说书人笑道:“兄台,敌人都打到咱家门口来,我心那么大呢,还顾得上说书啊。”
“哈哈哈!”满座皆笑。
“当是时也,两军阵前,那也先见我城高池深,军容整肃,心里不免犯愁:这可不好攻啊,得死多少人哇。”
“也说这老贼果真是个老狐狸,只瞧他眼珠子那么骨碌碌一转,想了个馊主意出来。”
“只见老贼挟持着咱太上皇,来到了城门之下,把那明晃晃的钢刀往咱太上皇的脖子上那么一架,大叫道:哇呀呀呀,快打开城门,不然就杀了你们的太上皇!”
“那口气,真是嚣张至极啊!”
“大明将士们听到这话,个个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上去就一刀剁了这厮。”
“但是没有办法,太上皇在他手里,将士们不敢动手哇,只能把牙都咬碎了往肚里咽。”
“这时候,却说咱们太上皇爷爷,端的是真龙天子,神仙下凡,舍身忘死浑不怕,铁骨铮铮是英雄——
只见他上前一步,虎目圆睁,口中大喊道:‘将士们啊!土木之败,京师之围,皆我之罪,我愧对祖宗,愧对将士,愧对大明百姓。你们不要管我,杀了也先,为我报仇!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向我开炮!向我开炮哇!’”
说到这里,说书人停顿了下来,拿出一块手帕,抹了抹眼泪。
而在座的观众,很多人也都热泪盈眶。
放眼中国历代帝王,最不缺的就是没有自省能力的自大狂,能说出“我愧对祖宗”的皇帝已经不多,能说出“我愧对百姓”的皇帝,那简直凤毛麟角。
说书人收拾好情绪,继续道:“于是乎,我军人心振奋,大军齐出,一通掩杀,把那鞑子杀得是溃不成军,死伤无算,也先本人也落荒而逃,灰溜溜跑回草原去了。
“唉,只是不知我太上皇如今生死如何,又何时能够归来?”
“这便是,北京城下,贼酋汹汹来犯,西直门前,吾皇舍身为国!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完,说书人把扇子一放,端起茶杯来抿了了一口。
“好!”
“说的好哇!”
客人们纷纷鼓掌叫好,掏出铜子来丢进讨赏钱的小厮盘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