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实验室里无菌的白色,与我记忆中那脏乱的仓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空气中通常弥漫着臭氧和服务器运转的嗡鸣,现在却干净得近乎消毒。然而,恐惧的气息仍旧缠绕着我,仿佛我刚刚经历过的那场数字战斗的幽灵回响,尽管我已经赢了。我的身体隐隐作痛,在疲惫的头脑之下,传来阵阵钝痛。每一块肌肉都在无声地抗议着过去一周的无情需求,无声地证明了与幽灵对抗的激烈程度。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我的眼睛火辣辣的,头也隐隐作痛。曾经为战斗提供动力的肾上腺素终于消退了,留给我的只有一种像铅块一样沉重地压在四肢上的深层疲惫感。
马库斯,他通常如同旋风般掌控着能量,现在却带着一种平静的强度,他指了指笔记本电脑屏幕。代码,一条混乱的绿色和白色符号之河,现在被剖析开来,像手术标本一样暴露无遗。“这就是幽灵的有效载荷的核心,伊芙琳。一个多态引擎,极其复杂。它不断地改变自己的签名。检测到这个……很有挑战性。”
他的话语很谨慎,没有了他通常在技术解释时的兴奋。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为了清理烂摊子,是为了在风暴之后恢复秩序。
我凑近了些,疲惫与一丝严肃的迷恋在交战。即使是在被剖析之后,这个恶意软件仍然让人感到威胁,就像一条被压住的数码毒蛇,但仍然有些毒性。我用手指在屏幕上划过,停留在了一行代码上,这行代码感觉就像一个烙印,烙在了我的数字灵魂上。*这个*,我想,这就是让幽灵进入我的生活、我的照片、我的银行账户,以及我数字世界最私密角落的部分。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而下。
马库斯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这是一个零日漏洞,伊芙琳。它利用了几个核心系统库中的漏洞。这不是随机的。这是有针对性的,精确的,如同外科手术。”
这些话语说得很轻,却在空气中显得沉重。*有针对性的*。有人选择了*我*,这个认知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一样沉在了我的胃里。我不仅仅是随机攻击的受害者;我是一个特定的目标,被精心研究过,我的漏洞被以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精确度所利用。
“那么,我们如何清理这一切呢?”我问道,我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坚定。最初的恐慌,前几天那种吞噬一切的恐惧已经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酷而坚定的决心。我不仅仅是受害者;我将要掌控局面。
马库斯笑了,一个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嘴唇动作。“我们将进行数字尸检,伊芙琳。一次完整的系统清洗。我们将切除恶意软件,修补每一个漏洞,消毒每一个文件,并从头开始重建你的安全协议。这需要时间,我们需要一丝不苟。”
他向我解释了整个过程,他的解释精确而清晰,他的声音是我挥之不去的焦虑风暴中稳定的锚。他指出了被破坏的系统文件、幽灵安装的后门、隐藏在视线之下伪装成系统工具的阴险的rootkit。我的手指起初有些犹豫,但随着我输入命令,变得越来越自信,每一次按键都是一个小小的反抗行为,是对控制权的重新夺回。终端窗口,曾经是脆弱的象征,正在变成战场,而我就是将军。我发出了命令——`sudo rm -rf`,`killall`,``——每一个命令都精确地打击了幽灵的数字入侵。
我看得出神,进程被终止,文件被隔离,我系统被感染的部分被清理。每成功执行一个命令,那种被侵犯的感觉就消退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控制感,一种赋权感。我是在反击,而不是仅仅做出反应。我正在掌控局面。
“这个多态引擎是个野兽,伊芙琳,”马库斯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勉强的敬意。“幽灵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我们正在逐步地清除它。”
“那数据呢?”我问道,我的声音带着担忧。那些被盗的照片,我被入侵的银行账户,我暴露的电子邮件——它们仍然困扰着我。
马库斯点点头。“我们将从你三个月前的备份开始。它是干净的,但我们会在恢复任何东西之前彻底检查它。一个月前的备份很可能被感染了;我们需要仔细分析它。我们也许可以挽救一些数据,但如果没有完整的病毒扫描,我们不能冒险恢复任何东西。”
“那莉娜呢?”我问道,背叛仍然是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我的声音微微颤抖;疲惫开始让我感到难受,早些时候的冷酷决心正在消退。
马库斯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莱利的小组已经拿到了她的证词。她正在合作。她将面临协助和教唆,以及侵犯隐私和数据安全等指控。起诉应该会相当顺利,尤其是有了我们收集的证据。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但会发生的。”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还有,伊芙琳……我为她所做的一切感到抱歉。这不仅仅是关于数据丢失,这是关于失去友谊。我无法想象你正在经历什么。”
一股疲惫感向我袭来。“我……我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马库斯,”我承认道,我的声音哽咽了。“解脱?愤怒?失望?”这些话语倾泻而出,是对我内心冲突的情绪的一种原始的、语无伦次的表达。赢得战斗的轻松是显而易见的,但我仍然感到背叛的刺痛,挥之不去的脆弱感,以及过去一周的彻底疲惫。胜利感觉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