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哄走了隔壁大叔，崔明远转身回了屋。

内里静悄悄的，他轻轻敲了敲奶奶的房门。

“奶奶，你睡了吗？”

“没呢，进来吧。”奶奶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徐慨打开门，就见奶奶低着头坐在床边，粗糙的手指熟练地翻动着金箔纸张，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金元宝出现，转手又丢入了床边的纸盒里。

“这么晚不睡，在干嘛呢？”

徐慨蹲在奶奶面前，看着她花白微卷的头发，闷声道：“刚带明远去洗澡了，现在没什么事，过来看看您。”

徐奶奶抬头瞄了他一眼：“好端端的干嘛这时候来看我？”

徐慨道：“想您了呗。”

“唉。”徐奶奶摇头叹息道：“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不敢跟我明说？”

“奶奶。”

“嗯？”

“我是您亲孙子吗？”

“这我哪儿知道，反正养着玩呗。”

徐慨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自己谈过的恋爱会是谈一个崩一个。原来他和奶奶一样，都是这种不擅长用言语表达情感的性格。

如果用流行的说法形容，他们大概都是甜言蜜语的绝缘体。

不过，他已决心要改变了。

他不想再因为莫名其妙的害羞心理，错过和奶奶互相关心的机会。他更不想抱着奶奶的骨灰盒一边哭一边后悔。

反正亲人之间，说点肉麻话也没什么关系。该感谢就感谢，该体贴就体贴，这样才对。

“嗯，谢谢奶奶照顾我。”徐慨站起身，给了徐奶奶一个拥抱。

“你到底怎么了？”徐奶奶不带一丝感性的直接将他拽离自己的怀抱，然后伸手贴向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徐慨看着奶奶一脸“这小子突然说什么胡话”的表情，有点无奈：

“奶奶，你不觉得今天的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徐奶奶倒是很配合道：“是不太一样。”

徐慨当即挺直背问她：“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

就在他准备迎接奶奶“你变懂事了”的夸奖的时候，徐奶奶毫不犹豫地拉着他的手问道：

“你是不是得病了？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徐慨感受着奶奶掌心的暖意，意识到想要改变他们祖孙俩的相处模式，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奶奶，您别着急。”徐慨抓住奶奶皱巴巴的手安抚道：“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徐奶奶不放心道：“真的没事吗？如果不舒服可得告诉奶奶，奶奶带你去医院，别怕花钱。”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徐慨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还记得居委会的那个常阿姨么。”

徐慨轻轻点头：“记得。”

常阿姨人很热心，是为数不多关心过他们祖孙的人。

“她今天打电话过来，说我们的情况可以申请低保，想问你要不要。”

有补助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还要问他要不要？

徐奶奶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你以前听到这种事都是拒绝的。”

拒绝？干嘛要拒绝？

徐奶奶道：“你不喜欢家里拿补助？”

徐慨立时想了起来，初中的时候曾经有领导带着记者来自己家送温暖，他因为害怕上电视丢人，就发了好大的脾气……

原来奶奶一直记得他口无择言说的话。

“如果你不反对……奶奶明天就去和小常说。”

徐慨自然不会反对。

其实当初自己要是知道能拿低保，大概也是不会反对的，可惜奶奶从没提过这事儿，现在越想越觉得，当初很多痛苦的事情都是因为没有好好沟通。

祖孙俩又说了会儿话，门外便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糟了！”徐慨突然一拍脑门道：“我忘了给明远准备洗澡穿的拖鞋。”

说着，就要出去。

徐奶奶叫住他：“小慨啊。”

“嗯？”徐慨回头。

“你真的没事吧？”

听到奶奶关心的询问，徐慨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真没事，奶奶你早点睡。”

出了门，徐慨一眼就看见崔明远光着脚丫子站在门外。

刚洗完澡的他，上身居然没穿衣服，下面也只套了条灰色运动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没系的裤带随着步伐在那儿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