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一阵。又走过了几个阵地，术士们多多少少有些吃食，毕竟他们是抗击兽潮的主力。勉强果腹的他们席地而坐，靠在冰冷的石砖墙上闭目养神，有一搭没一搭地相互聊天。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不趁着这些空当放松放松，过不了多久，身体可能还没有累垮，心里上的压力就会先把自己压塌。

“乔林。”

“嗯？”

“你不是说不参与政治吗，为什么要帮我？”

乔林思索了一番，回答说：“只是不想看着人们受苦。”

“听听你的说法。”

“莱塔尼亚的‘志愿者’真的是来保卫雷根斯堡的吗——这个问题非常模棱两可，在不同人眼中，答案会是大相径庭的。但是有一个问题的答案非常明确：有了这些‘志愿者’，雷根斯堡能守住吗？”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从我各个哥哥那边传回的情报和进展状况来推算，大半城区都将会沦陷。兽潮在不断加强，最开始的魔鼠、蜘蛛、鬣犬灰狼，现在已经变成了巨熊、鹰隼。恢复封山结界，最快都需要大半个月。”希尔德平静地看着乔林的眼睛。她的心中仿佛已经有了答案，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由乔林之口验证她黑暗的猜疑。

“雷根斯伯爵，也会想到这一点。”

“当然，他也会想到雷根斯堡守不住的事实。”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推论：守不住城，就要考虑撤离，正巧莱塔尼亚开辟了一条足以撤离的道路；道路的通行能力有限，只能有部分人先撤离，剩下的殿后；先撤离的肯定是莱塔尼亚人和对莱塔尼亚来说有价值、获得许可的人——毕竟通道那边，是莱塔尼亚的地界。”

“对。”

“最后一个明确的问题：对于莱塔尼亚人来说，是雷根斯堡民众的忠诚更重要，还是雷根斯堡这座堡垒本身更重要？”

“这座堡垒。乔林，这和‘志愿者’们，大概没关系……”希尔德吞吐地说。她想让乔林反驳自己肮脏的想法。

“你很信任柯索·雷蒂安，那我也信任他。在没有外力干涉的情况下，我相信他能够控制住信息的传播，让民众平稳地按顺序撤离，卫兵们可以有序地收缩防线、战略性地放弃已经撤离完成的城市区域，最终以较小的代价将所有人撤走。出于人道主义和国际舆论的考虑，莱塔尼亚不会拒绝暂时收留难民。”

“你……你说得对。”

“这么些难民对莱塔尼亚来说只是麻烦，他们只想要一座城堡。所以这些‘志愿者’们会向民众散播柯索要弃守雷根斯堡部分区域的消息，渲染城外魔兽的威胁，煽动民众的恐慌情绪。秩序很快就会崩溃，伯爵威信不复存在，守军军心发生动摇。趁着城内混乱，以逸待劳的‘志愿者’们化身莱塔尼亚的军队，控制住雷根斯伯爵和城内各个关卡要道，完成对雷根斯堡的接管。”乔林咽了一口唾沫，“至于躁动不安的民众和不服管辖的守军，借魔兽之口‘清理’掉就好了。”

“当然，这都是你的猜测，乔林。”

“也是你的猜测，不是吗？希尔德。”

“但愿这只是个猜测。”

“但愿。”

当晚，希尔德完成了巡视，目送联合兵团集合完成，名单对齐，出城作战。部分靠外的城区正在以“防御法术用地”为名撤离居民，城市卫兵接管了留守输送物资的索道。

柯索自从谈判桌上匆匆离去后再没有出现，一道道命令以他的名义传来，调动着整个雷根斯堡上上下下总共四千人的守备力量。在知晓联合兵团的事宜之后，也只是手写了一纸说明，阐述了对联合兵团作战的建议和指挥官的推荐人选。匆匆地批复后，希尔德便不再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

没有知会任何人，希尔德一行登上“琳妮亚”号大型飞艇，一路加急回到了奥格斯堡。

此程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