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多么掷地有声的三个字。
它通过话筒,顺着无线电波,转码、编译,最终从两侧墙壁上的扬声器中播放出来,久久回荡于小礼堂上方轻盈流动的空气中。
大雅之言,所有人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马导欻拉蹦了起来,转身瞪向沈周,雷霆一指:“沈周,你不要在这里给我大放厥词。”
“快快快,快把话筒从他手里拿走。”王院长也反应过来,指挥小礼堂的工作人员去抢话筒,接着又敲打下边的学生道,“把手机都给我收下去,大家都有点集体荣誉感,不要什么都拍,什么都往网上放。”
一阵微小的骚乱,嘈杂四起。
“嗡——”
突然,扬声器中传出刺耳的啸叫,十秒钟后,啸叫渐渐止息,取而代之是李教授的声音:“大家不要乱,学术交流中有不同意见是很正常的事。”
他表现得很有风度:“王院长,请把话筒还给那位学生,我很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这……”王院长一脸为难。
讲台下的学生们已有不少认出了沈周,互相交头接耳,都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热闹。
在李教授的强烈要求下,沈周获得了继续发言的机会,而他,会让李教授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我就是沈周,那个和大公司签项目的学生,钱教授是我之前的导师,我一直很尊敬他。”沈周盯着李教授,眼睛眨也不眨,“所以,我希望你为自己刚才不恰当的言论道歉。”
李教授沉默了会儿,反问:“……什么不恰当?”他故作不解,明明在笑,却让人感到浑身不适。
对于沈周而言,这几乎就是在挑衅了。
“我是指你对钱教授的无端揣测、言语冒犯,你应该为此道歉。”他装傻,沈周不妨把话说得更加直白。
李教授戏精地皱起眉头,冥思苦想大半天。
“……哦,你是说那个。”他笑笑,“那不叫无端揣测,而是合理联想。说实话,我也不愿意怀疑老钱的人品,可俗话又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年轻人啊,还是年轻。
李教授不屑笑着,眼神中再也藏不住那针芒般细小的恶意,他和钱教授可不是什么好同事,而是老冤家。
学术圈学术圈,既然是个圈,人情世故就必然排在第一位,至于学术水平和个人私德什么的,都得往后稍稍。
可那老钱,偏偏是个榆木脑袋,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假清高,抓住他的一点错处不放,哪怕他好言好语地相求,也一定要举报他数据造假、学术不端。
还好他资历老,颇有些人脉,才没被搞下去。
反而是老钱他自己,得罪的人太多,被上层针对的时候没人肯帮一把,这才被被剥夺教职,下放到这所犄角旮旯的破大学来。
老钱收的这个糊涂徒弟——听说是个只会烧材料的庸才,连他十二岁的儿子都比不上——头脑不好使,倒是挺护主,为了个已死之人,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
等着看吧,他会叫这毛头小子后悔的。
“还有啊,小伙子……”李教授长叹一声,祭出大招,“你猜猜钱教授在燕京大学待得好好的,为什么会被赶到这里来,让你捡漏当他的研究生?”
他自问自答:“因为钱教授不小心犯错误啦,一位教授、一名专家学者能犯什么错误,就不用我说太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