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又好像没睡。
仿佛是眼睛刚闭上,紧接着就被一阵大力的推搡晃醒,耳朵里还钻进一连串的鬼吼鬼叫:
“喂,沈周,醒醒。睡得死猪似的,快醒醒!”
沈周愁眉苦脸地睁开眼睛,头痛欲裂。
视野一片模糊,他好半天才看清晃他的人是谁,迷迷糊糊地问:“诶,季哥,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东西忘带啦?要不你顺手把垃圾带走吧。”
季哥,叫什么不知道,因为在马导手下烧了四年炉子还没烧出成果,沦为实验室里年龄最大的老研究生,大家都尊称他一声“季哥”。
季哥学术运差,人品倒还可以。
此刻季哥挤眉弄眼的,看神情急得可以,但是不说话,沈周也弄不清他想表达什么。
“垃圾我收拾好了,就放在实验室门边,你走的时候顺手带一下哈,谢了季哥。”沈周不太清醒地顺着之前的话说。
“垃圾?我看你才是垃圾!”倏然一声怒喝。
沈周一个激灵,坐直身体。
季哥讪讪让开,而沈周彻底醒了困,看清季哥身后马导怒火中烧的一张臭脸,实验室的其他烧炉工都不敢坐着,站在边上,畏畏缩缩围成一圈,仿佛在围观菜市口砍头。
沈周想了想,也站起来:“马导。”
“哼。”马导用鼻孔看人,褶皱松垮的脸抖了三抖,眼睛眯成一条阴险的缝隙,“小沈,听说你过夜实验,我还以为你想通了、长进了,结果呢?你就留在实验室里边睡大觉。”
“我……”
“你什么你,你还想狡辩!”
沈周试图解释,然而马导不给机会。
这位擅长以身份权力以及超绝大嗓门压人的三流教授拍打着马弗炉,嗓门极大:“看看,都看看。放着材料不管就睡觉,万一爆炸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沈周瞥一眼炉子,心道这玩意儿有自动断电程序,爆炸不了,这会儿连指示灯都没亮,更不可能爆炸。
但马导不这么想,马导居高临下地瞪着沈周,凶恶的眼神像在瞪一个仇人:
“小沈啊,我知道你之前跟着钱老搞计算,看不上我们这些卖力气做实验的。但是现在钱老已经死了,你既然到我这儿来,就脚踏实地,干点儿实事。若是你执迷不悟的话……”
马导冷笑一声:“那我这儿可能就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他说完,整个实验室的气氛都不对劲起来。
对立无声形成,这里的人都属于“卖力气做实验”的那一类,经马导一挑拨,无疑让他们看沈周很是不爽。
沈周头皮一紧,赶紧说:“我实验基础差,为了弥补,昨天看了一晚上论文……”
马导摇摇头,不听他解释,而是强硬道:“周末组会,你第一个作报告,如果拿不出什么实质性进展的话,我就要考虑把你转给其他教授了。”
鄱州科技大学物理学院师资力量一般,做凝聚态物理的更是寥寥,要是再被转手……
那可能连炉子都没得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