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好。”
杨廷和身着官服，在一群家丁的护卫下缓步走在街道上。
京城百姓几乎人人皆知晓杨廷和的名号，众人纷纷热情地上前向他问好致意。
杨廷和笑吟吟地颔首回应着众人的问候。
就这样一路前行，眼看着快要抵达皇城的时候，忽然间从后方传来一声呼喊。
“杨阁老？真是您啊！”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杨廷和不禁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一台轿子正缓缓朝着自己这边驶来，待到距离稍近一些后，杨廷和终于看清楚了轿子里坐着的人的面容——原来是户部尚书李瓒。
轿子靠近杨廷和的时候，李瓒挥挥手，轻声说道：“阁老，快快请上我的轿子，咱俩一同前往皇城。”
说着，李瓒还使劲朝他皱着眉头。
杨廷和并不想理会他，但是见到对方不停地朝着自己挤眉弄眼，似乎在暗示着什么重要事情。
这才心领神会，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于是，看了一眼李瓒，淡淡说道：“哎，老夫今日这一路走来着实有些疲惫不堪，既然李大人如此盛情邀请，那老夫就不客气了，权且借贵轿歇歇脚，也好省些力气。”
接着，转身对身后跟随的一众家丁吩咐道：“你们先在这里歇会吧，老夫与李大人先行一步。”
言罢，杨廷和在家丁的搀扶下，登上了李瓒的轿子。
杨廷和刚刚坐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心急如焚的李瓒便迫不及待地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说道：“阁老，下官经过一番明察暗访，总算是查出了那份奏本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了......”
听到这里，杨廷和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哦？到底是谁？”
“是礼部尚书毛澄大人……”
此话一出，杨廷和犹如遭受晴天霹雳一般，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眼珠子仿佛都要掉出来似的，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
李瓒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之色：“下官又何尝不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但事实摆在眼前，这字迹千真万确就是宪清的呀。”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了两份奏本，递到了杨廷和面前，接着道：“阁老，您自己看吧。”
杨廷和见状，二话不说便伸手一把将奏本拿了过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展开来，逐字逐句地核对着上面的文字。
旋即，轿子里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李瓒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后，杨廷和缓缓放下手中的奏本，脸色变得有些不好，旋即低声呢喃道：“还真是宪清的字迹啊......”
说着说着，杨廷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直直盯着李瓒，语气急促地追问道：“这件事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什么人知晓内情么？”
李瓒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随即便重重地叹了口气，苦着脸回答道：“宪清本人目前应该还被蒙在鼓里，但是王琼已经知道了......此外，当时负责值守的那些官员恐怕也多少了解一些情况的。”
“还有，我猜陛下那边应该也是知道了的。”
“咳……”杨廷和微微皱起眉头，轻咳了一声后，缓缓开口说道：“陛下知道此事也是迟早的事情。毕竟此事闹得如此之大，想要完全瞒过陛下怕是不太可能的。”
说到这里，杨廷和又若有所思地补充道：“不过，我不信这奏本是出自宪清之手，他为官多年，老夫对他的为人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听到这话，李瓒如梦初醒般地点了点头，旋即抚摸着胡须，沉声说道：“难说……”
“不过，阁老所言不无道理。宪清平日里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确实不大可能写出这样的奏本来。难道真是有人暗中搞鬼不成？”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皇城。
李瓒掀开帘子，缓声说道：“阁老，已经到皇城了。”
言罢，就与杨廷和一起赶忙整理好衣冠，下轿入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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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
文武百官一个个呆若木鸡地望着那空空如也的皇帝宝座，眼睛瞪得浑圆，彼此面面相觑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顿时，整个朝堂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了一般。
黄锦站在御案旁边，身姿挺拔，神色威严。
他先是环视了一下下方的百官，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诸位大人，陛下昨夜不慎偶染风寒，身体略有不适……”
“故而特命咱家前来朝堂，静心聆听各位大人今日的朝议。”
此刻的黄锦，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臣，突然间觉得自己仿佛拥有了君临天下的观视感……
以及那种掌控一切、主宰众生的快感。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来自天下臣民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他们齐声高喊着自己的名讳，继而如众星捧月一般顶礼膜拜。
两京一十三省，苍生黎民，天下福祸都在自己的肩膀上扛着……
是梦吧？
是幻吧？
是宦官？
是帝王？
……
正当黄锦沉浸于自己的遐想里时，一声低沉而严肃的询问将他迅速拉回到现实中来。
只见内阁首辅杨廷和发了话：“黄公公，不知陛下如今龙体状况究竟如何？”
说话间，杨廷和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疑虑之色。
被杨廷和这么一问，黄锦如梦初醒，赶忙定了定神。
然后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沉声回答道：“陛下目前尚无大碍，还请杨阁老放心便是。”
说着说着，黄锦蓦然将目光移向毛澄，继而徐徐环顾百官，向一旁的龙椅拱拱手后，沉声说道：“诸位大人，如今朝廷百废待兴，正是革除积弊沉疴的关键时刻！”
“幸好有杨阁老与诸位大人挺身而出，果敢无畏，竭力裁减冗余人员……如此，朝廷适才显些复苏气色。”
“谁料！现如今朝堂上下、宫廷内外，谣言四起，更有妄言因事务繁多而人手不足，当给众官员增禄者！”
说到这里，黄锦怒目圆睁，声调骤升，斥道：“哼！这不是将朝廷往火架上烤么！咱家看此人就是存心捣乱，目无君父！”
“想当年太祖高皇帝开创我大明朝之初，即立下制度，规定了官员俸禄……”
“如今提增禄，便是大逆不道。”
“陛下听说此等流言蜚语之后，更是龙颜震怒，当即特地下旨命令咱家务必对此事严查到底！”
说罢，他再次扫视百官，然后面色凝重地补充道：“此刻，那份主张增加俸禄的奏本就放置在御前，咱家定当逐字逐句、一丝不苟地逐一予以核对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