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一句话:小爷我撂挑子不干了,我看你们找谁去接盘!
倘若我不应海,海自来应我……
见到杨廷和追了过来,朱厚熜漫不经心地回应道:“杨阁老,你还是回去吧,正好我也要回去了,咱们就此别过啊。”
“别,别……请殿下少安毋躁!您先移步良乡城里,臣就这回宫请示太后娘娘。”杨廷和恭谨说道。
朱厚熜面无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行吧。”
说着,他话锋一转,说道:“杨阁老,城里我便不去了,就在这郊外等了。”
听到这话,杨廷和直接愣住了,这真是十四岁孩子应该具备的心思吗?
这位新君似乎知道走东安门是内阁早就设计好的圈套……
他只憾眼前的少年为何不是一头仅知道吃喝玩乐的愚钝之猪!
……
……
紫禁城,坤宁宫。
此时,杨廷和正与一名贵妇人探讨新君不走东安门之事,只见此贵妇肌肤胜雪,面容清丽,然而此刻却是眉头紧蹙,神色间略露不快。
杨廷和轻啜一口茶,须臾,放下茶杯,缓声道:“太后娘娘,如此,便是事情的全部原委了。兴王世子执意要走大明门……若是不允应,他便启程回安陆。”
张太后瞪大眸子,一副难以置信之状:“此时,兴王世子要回去……这刚刚来京城,便这么不听话?!”
她冷着脸,语气极其不好,质问道:“我们为何不废了他,重新另立新君呢?”
张太后此言一出,杨廷和悚然一惊,瞬间坐直了身子,旋即眉头紧锁成一个大大的“川”字,思索片刻后,郑重地说道:“太后娘娘!此事万万不可!大行皇帝的遗诏如今已经昭告天下……”
“此时,我们若是要另立新君,只怕是会被天下臣民贻笑大方的。另外,于江山社稷亦是不稳!”
“况且根据本朝的祖训以及古礼,兴王世子乃是皇位当之无愧且独一无二的合法继承人。”
“依臣下之见,他之所以胆敢如此强横霸道、有恃无恐,想必正是因为他深知我们对他无可奈何。”
“毕竟,他有着这样名正言顺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任谁也无法轻易撼动其分毫。这可真是让我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呵呵……”张太后冷笑一声,随后缓缓开口说道:“看来,我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儿还当真是不简单呐!竟然连你们这些身经百战、老谋深算之人都对他束手无策,拿他没有半点儿法子……”
言罢,只见张太后轻闭双眸,深深地吸了口气。
半晌后,她再次睁开眸子,看着杨廷和,旋即缓缓说道:“不过,哀家这里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不如这样吧,我们暂且先应下他所提出的要求,待日后寻得合适的时机,再慢慢地去调教他。”
张太后话音刚落,杨廷和却是不依了,连忙摇头摆手反驳道:“万万不可啊!太后娘娘,我们此刻若是轻易应允了他,那往后想要再去调教这兴王世子可就难上加难啦……”
“那你说怎么办?”
“这……”
没等杨廷和把话说完,张太后突兀站起身来,原本端庄娴静的面容瞬间变得严肃无比。
沉吟片刻后,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位不可长久悬空!如今局势紧迫,已然容不得我们再有丝毫犹豫。依哀家之见,此事便如此定夺吧。”
“你们速速拟好奏疏,恳请这位兴王世子尽快入宫,早点举行登基大典。”
“好吧……”杨廷和不悦地退出了坤宁宫。
……
良乡郊外,文武百官奉张太后懿旨向新君朱厚熜上笺。
杨廷和身居百官之首,率领众臣拱手进言:“殿下圣明,臣有事请奏!”
“准奏。”朱厚熜点点头。
“殿下睿智,请您移步大明门,前往奉天殿!”杨廷和严肃说道。
“不妥……我微末之躯,实难承受如此隆恩。”朱厚熜连连摇头。
“太阳初升光灿烂,千山万岭似火燃。”杨廷和再次请求道。
“先帝在时,睥睨天下;勤勉为政,英明神武。”
“荡荡天子,下民之辟。有命自天,命此文王。”
“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位不可空悬!”
“主鬯之重,允屡贤明。承华笔避,上嗣胜英。”
“礼修乐举,育德开荣。一人元良,万邦以宁。”
“……”
“殿下宅心仁厚,聪慧过人。神器不可无主!请您即刻自大明门移驾奉天殿。”杨廷和率领百官第三次说道。
“好,我同意移驾。”朱厚熜回应道。
政治嘛,就是要向人家吕端看齐。小事糊涂,大事明了……
该装糊涂的时候就要装,该清醒的时候绝对不能含糊。
看着站立于百官身前,脸色微变的杨廷和,朱厚熜不禁暗自窃喜,“这身经百战的老鸟千算万算,总归是百密一疏……”
想到这老鸟吃瘪,朱厚熜就觉得心情大好。
于是,他低声默念:“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
在三辞三让后,朱厚熜终于拿到了“新皇”的身份证,亦是如愿以偿从大明门入紫禁城。
“这次人数明显比刚才来迎接我的时候更多了一些。”朱厚熜环顾四周的文武百官,低声呢喃道。
很快,他便想明白了,有些人无非就是临时被拉过来凑数的。
毕竟,这也算是第一次开见面会了。
迎接新任领导嘛,总归需要排场的。
这事无论在什么时候,任何地方都是一件不可忽略的政治任务。
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朱厚熜走过大明门的石拱门,自此亦是走向了大明朝的权力巅峰……
这一路走来,虽然只有短短几天。
可是,朱厚熜却觉得自己走过了漫长岁月一般,真可谓如履薄冰。
百余年的紫禁城,正焕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那是一个怎样的帝国中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