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醒了,但头还是嗡嗡的,穿上拖鞋摇摇晃晃的走出房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徐彦辉就合衣躺在沙发上,正打着幸福的小呼噜。
应该就是他把自己扶回房间的,还帮自己脱了鞋子,李富丽又下意识的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裙子还在,丝袜也在自己腿上完好无损,心里顿时就踏实了不少。
这个男人竟然还是个柳下惠,呵呵。
李富丽仔细端详着熟睡中的徐彦辉,棱角分明的脸庞,裸露着胸膛上是小麦色壮硕的肌肉,看的李富丽不由的脸上烧了起来。
打开客厅的灯,李富丽刚想倒点水喝,徐彦辉醒了。
“你怎么睡在沙发上了?”
看着徐彦辉蜷缩着睡在沙发上,李富丽有点于心不忍,毕竟是跟着她出来的,竟然沦落到睡沙发的地步,面子上多少有点过不去。
“我没事,李厂长,看你喝的太多,怕你晚上再有什么事儿,有点不太放心,本来没想睡的,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徐彦辉说着就赶紧起身,这大半夜孤男寡女的有点尴尬了。
“那什么李厂长,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房间睡觉了”
李富丽揉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说:
“我没事,就是有点口渴,头疼的厉害”
不疼才怪,谁让你喝那么多的?
“刚才路过前台的时候我要了两盒酸奶,你喝点就能好多了,这还是在部队学到的”
徐彦辉把茶几上的酸奶递给李富丽。
“我看你酒量挺大的,这也是在部队练的?”
接过酸奶,李富丽笑了,没想到他还挺会照顾人。
“算是吧,虽然部队有禁酒令,但是生活会或者节庆日的时候部队里都会聚餐,聚餐的时候只要不是战备执勤都会喝点,时间长了就练出来了”
其实部队喝酒见怪不怪,老班长说过,酒在部队里就是个液体炸弹,可以维系战友间的情谊。
虽然明令禁止,但是部队里拉山头的现象却一直存在,而酒就是拉山头最有力的武器了。
拉山头就是拉帮结派的意思,一旦爆发战争,你所在的部队被敌军包围孤立无援的时候,除了跟敌人殊死相搏以外,就是呼叫兄弟部队支援了,那个时候拉山头的意义就显示出来了。
看过《亮剑》的都知道,李云龙率部攻打平安县城的时候,虽然没有上级的命令,但是左右两翼驻防的丁伟和孔捷宁可冒着被枪毙的风险也得不惜一切代价的阻敌增援,这就是拉山头的最直观体现。
总不能跟国民党似的对着电话里大喊“看在党国的面子上拉兄弟一把”吧。
“赶紧去睡会儿吧,在沙发上睡觉对腰不好”
拿着徐彦辉递过来的酸奶,李富丽都想不起来上一次被男人这么细心的照顾是什么时候了…
…
章雪慧现在俨然完全融入了陈刚这个家庭,在给母亲烧完头七以后,章雪慧跟陈刚商量着要回趟沂南老家,毕竟自己结婚了肯定要跟家里说一声的。
由于重孝在身,陈刚不方便跟她一起回去,只能是默默的把她送到了客车上,看着渐行渐远的汽车,陈刚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他不知道章雪慧这次回去还会不会回来,他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要扶养,虽然大妹已经十七了,但是没两年就得出嫁,父母都不在了,他也不能让大妹就这么寒酸的嫁人,得准备点嫁妆,不能让她婆婆看不起。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面对这样一个家庭,嫁过来就得当牛做马,章雪慧能在母亲走之前跟自己领了结婚证让母亲完了心愿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没有理由再强求她跟着自己继续受苦。
呆呆的在车站发愣了许久后,陈刚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家里走去,不管就怎样,家里还有他的弟弟妹妹,他们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三天之后,正在收拾农具的陈刚突然发现,他可亲可爱的章雪慧回来了,就站在家门口看着他笑。
“小慧…”
陈刚的眼泪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章雪慧跑过来抱住陈刚,把脸埋进他温暖的怀里,温柔的说:“这里也是我的家,一辈子的家…”
章雪慧这次回沂南娘家并不是逃离陈刚,而是回娘家借钱去了,虽然她家也不富裕,但是自己和哥哥打工这些年也攒下了点积蓄,她跟家里借了五千块钱,然后带着钱就义无反顾的回来了。
“这次回去我借钱是有打算的”
章雪慧把五千块钱放到陈刚手里,然后跟陈刚说:
“咱们不能一直窝在家里守着这几亩地过日子,小振和红红还得上学,小玉过几年也要出嫁,指望种地根本不现实。咱们拿着这些钱在村里开个小商店,村里那个小卖部也就是有个电话,卖的东西太单一了,附近几个村子买点日用品还得跑到镇上或者赶集的时候,太不方便了,对咱们来说这也是个机会。小玉大了,完全可以把店交给她照看,还不耽误照顾小振和红红,咱们还是出去打工,这样家里就多了份收入。等小玉嫁人的时候,就把小商店当作她的嫁妆”
一直以为章雪慧就是个小女孩儿,没想到她竟然为这个家考虑了这么多,陈刚握着手里的五千块钱心里五味杂陈,既激动又心疼,她不过也才十七岁啊,比小玉大不了几天。
人的成长可能就在一瞬间,章雪慧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一下就蜕变成了为一家老小精心盘算沉稳老练,她是真把陈刚母亲临终前的嘱托记在心里了:从今以后她就是这个家的家长了,老嫂比母。
本来计划是一个星期的行程,没想到事情办的出奇的顺利,所以李富丽和徐彦辉来上海的第三天就已经在打道回府的路上了。
“你读的书不少啊,那天晚上我看你跟岳总高谈阔论的,两个人还挺聊的来”
依旧是坐在副驾驶,李富丽今天换了一身天蓝色的连衣裙,浅色的丝袜勾勒出纤细匀称的腿部曲线,与来的时候不同,经过这两三天的相处,两个人已经是如同老朋友般熟络了。
徐彦辉悠闲的开着车,他已经习惯了车里一如既往的香水味,三天了,他感觉自己都快被李富丽熏出香味来了,就像是腌咸菜,被香水腌入味了。
“也不算多,没事的时候就随便翻翻,也没有其他爱好”
“岳总昨天还跟我说,他挺欣赏你的,有把你挖过来的想法”
岳云山跟徐彦辉一见如故,震惊于他的独到见解,确实跟李富丽说过想要徐彦辉来上海。
徐彦辉却不以为然,笑笑说:
“酒桌上的话,听听就行了,没必要当真的”
“我看岳总不像是开玩笑的,你看桌上陪酒的那个车间主任,连话都不敢多说,估计这个岳总平时也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李富丽扭过脸看着徐彦辉,“你确实挺深藏不露的”
“啥深藏不露啊,我就是个普通打工的而已,岳总就是身居高位太久了,就好比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忽然吃一顿杂粮野菜会感到特别新鲜,甚至觉得比山珍海味还好吃,但是真让他一日三餐都吃糠咽菜的话,估计三天都坚持不了”
“哈哈~~”,李富丽被徐彦辉的这个比喻给逗笑了,徐彦辉还是第一次见李富丽这么开心的笑,捂着嘴笑的跟小女孩儿似的,丝质连衣裙花枝乱颤。
“你说话挺有意思的,怪不得张守城说车间里的女工都喜欢跟你聊天。人往高处走,你就真没有想着去大城市发展?”
李富丽对岳云山的话仍是耿耿于怀,她其实心里挺想留住徐彦辉在自己厂里的,具体因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恐高”
李富丽愣了一下,然后又哈哈的笑了起来。
“岳总显然不了解军人。我正冲锋陷阵呢,刚冲上敌人的阵地,结果被敌人一句话给招降了,你说我背后的领导不得一枪崩了我?”
李富丽笑意盎然,一脸欣赏的看着他,她很满意徐彦辉的态度。
“我当兵第一天,老班长就告诉我军人必须牢记的两点,第一是绝对的服从,第二是绝对的忠诚,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岳云山都打动不了我”
“你为什么就认为咱们厂就值得你这么忠诚?”
李富丽是真的好奇,对面岳云山的橄榄枝,徐彦辉竟然真的会不为所动。
“你买衣服是买最贵的还是买自己合身的?”
徐彦辉没有正面回答李富丽,而是反问她。
“当然是合身的…”
李富丽话说到一半,就明白了徐彦辉的意思,上海不适合他。
“这就是了,上海再好,不一定有我的容身之所,咱们厂虽然比不了六合,但是我却过的挺开心,工资也不少挣,所以吧,我应该得算是胸无大志的那种人,岳总是看走眼了”
徐彦辉轻松的说着,其实有些话她没明说,段丽才是锁住他的存在。
李富丽转过脸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风景,淡淡的说:
“不是岳总看走眼,是他根本不懂你”
…
张守城在李金凤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时间还早,李金凤躺着在他身边还在熟睡,白皙红晕的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
张守城轻轻的坐起身,寻找着自己的衣服想抽支烟,一不留神就把李金凤惊醒了。
“醒这么早啊…”
李金凤迷糊的揉着眼睛,一腿却搭在了张守城半坐着的身上。
“上班还早呢,再睡会儿…”
早上本就是战斗力爆表的黄金时刻,一天之际在于晨,张守城看着粉妆玉砌一丝不挂的李金凤,胸中的烈火再一次爆燃起来,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张守城正是虎狼之年,不免枪林弹雨战火纷飞…
经过陈刚和章雪慧好几天的精心准备,陈玉综合商店终于开业了,就坐落在村头的路口,选在这里也是陈刚和章雪慧研究了很久的结果,这里是附近几个村子去镇上的必经之路,想来生意应该不错,至少能挣够弟弟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陈玉看着自己名字命名的商店,内心难以抑制的感动,母亲生病以来家底都掏光了,不可能有积蓄,开这个商店唯一的可能就是嫂子回娘家那几天是回去借钱去了。这个素昧平生的女人为了他们这个破烂的家真的是尽心尽力了,当章雪慧告诉她这个店以后就是她的嫁妆的时候,陈玉再也忍不住感动的泪水,趴在章雪慧的怀里痛哭了起来,她没有了母亲,却有了个堪比母亲的大嫂…
安顿好家里,陈刚和章雪慧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聊城,他们还得继续打工人的生涯,为了他们自己,也为了他们那个家。
段丽再次见到章雪慧的时候,发现她的脸上忽然少了少女的稚气,多了一些成熟女人的从容和坦然,都是女人,段丽知道,章雪慧这是彻底的蜕变了,或者说是长大了,女孩儿到女人,改变的不只是生理,更多的是心理。
人,总是要长大的。
昨天张守城就通知段丽,徐彦辉今天下午就能回来了,李富丽有手机,徐彦辉就是借她的时间给张守城办公室打来的电话。
段丽一整天干活儿都心不在焉的,心心念念的想着那个即将回来的徐彦辉,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当初对跟自己结婚的男人都没这么动心,认识徐彦辉不过才一个多月就这么挂念他。
其实结婚未必有感情,只不过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罢了,更多的可能只是亲情。
这一个多月来,徐彦辉已经成了段丽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了,分开一天对段丽来说都是一种难挨的煎熬,何况他已经走了三天了。
昨天晚上她就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两遍才满意的休息,她要让徐彦辉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干干净净的家,甚至是连门口花盆里的话她都用水冲刷的一尘不染,女人要是心里有你,连路过的狗都得拉过来洗个澡。
丰田皇冠驶入山东境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徐彦辉和李富丽下了高速吃了点东西又急匆匆的赶路。
“过几天岳总的两套设备和人员就要到了,到时候车间里你看着协调安排下,具体的安装和调试也不是个小事儿”
李富丽打开一瓶水递给开车的徐彦辉,他接过来随手放在杯槽里。
“李厂长,这是张主任的工作,我不是想偷懒,只是这李代桃僵有点不合适”
徐彦辉知道李富丽的意思,但是打工也有打工的原则,有些时候出头并不是什么好事,树高于林风必摧之就是这个道理。他在厂里还是个新人,爬的太快根基就难免不稳,根基要是不稳了那以后的日子能过的放心么?所以徐彦辉一直的打算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稳扎稳打,没想一口吃个大胖子。
李富丽发现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徐彦辉,上海他不动心,现在想让他多接触点车间的管理也请不动他,这个人是真的死心眼儿还是大智若愚?
“你还怕张守城挤兑你啊?”
“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各司其职多好,我巡检员干的挺好的”
“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才行,你不能一辈子都当巡检员吧,厂里需要年轻的人才,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都当将军去了谁冲锋陷阵?”
李富丽发现她竟然说不过徐彦辉,这个人小嘴叭叭的还挺能说。
“李厂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看过《康熙王朝》么?”
“我很少看电视”,李富丽不知道徐彦辉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康熙除鳌拜的时候,最关键的计划点是在一个叫九门提督的位置上。九门提督顾名思义就是看管九个城门的,放到现在估计得是公安局长了。当时的九门提督官职并不高,但是无论康熙调来平叛还是鳌拜进京叛乱,两方的人马都得通过城门才能进京,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官竟然主宰了千古一帝的和满清第一辅政大臣的这场战争。”
李富丽仔细思索着徐彦辉讲的故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说,职位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心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