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雷,是纺织厂女工独特的暗语,不知道是不是全国的纺织厂都这样。
“别听她们胡扯,我总共就见过她一次,打毛的雷”
徐彦辉知道,关于他进厂第二天就调任巡检员风言风语很多,各种版本传的五花八门的,风牛马不相及,让他哭笑不得。
夏山梅笑着说:
“打就打呗,那个娘们儿长的又漂亮,看她整天穿个小短裙露着半拉屁股,走路那个sao样儿,你们男人不就好这口么?”
“打住,我就不好这口,她有的我们家丽姐都有,不稀罕”
“哈哈”
夏山梅捂着嘴大笑起来,白色的短袖花枝乱颤的。
“段丽,听到没有,小徐说李富丽有的你都有,他还不稀罕人家呢”
“你呀,好人也让你们这帮娘们儿给带坏了”
院子里洗衣服的段丽没好气的回头白了她一眼。
玩笑嬉闹了一会儿之后,夏山梅一本正经的跟徐彦辉说:
“我老家有个表妹今年十八了,想来咱们厂里干活儿,我问张守城的时候他说没工位了,小徐,你面子大,帮我跟张守城说说行不, 人家投奔我来了,连个工作都给安排不了,我回家的时候见面不好看啊”
虽然李富丽这个厂子是个私人小厂,但是工资及时,现在也没有胡乱克扣工资的情况,来的人就多了起来,张守城要人的门槛自然就高了。
“行,明天一早上班我就去找老张,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了”
徐彦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对他来说,助人为乐是件能令自己开心的事。
估计是当兵的缘故吧,他总是乐于助人,这也是他进厂短短半个月就能赢得这么多工人喜欢的原因。
“太好了,只要你开口,张守城敢不给你面子吗?毕竟他都没捞上跟李富丽打雷”
“你又来”
“哈哈~~”
段丽洗完衣服后夏山梅就神神秘秘的拉着段丽进屋里去了,两个人不知道说着什么悄悄话。
···
夏山梅十八岁结婚,到了二十二岁上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老公褚建国,也是定陶本地的,长年跟着村里的包工头在外地干钢筋工,工资不少赚,就是一年到头在家里待不了几天。
每年到临近年关的时候褚建国才回到家里,待到初五六的又扛着铺盖卷走了。结婚这么多年夏山梅也就是刚结婚的时候能天天见着人,本来相亲认识的就没什么感情基础,长时间的不见面,两个人也就无所谓感情不感情了,全靠孩子维系着。
褚建国是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讷讷的不怎么说话,春节在家的那几天,除了领着孩子逛年集,就是晚上没完没了的跟夏山梅造小人,搞的夏山梅那几天都不好意思出门,怕被人笑话。
92年的时候,褚建国在工地上摔了下来,钢筋刺穿了胸口,虽然庆幸的没有伤到关键内脏,但是却伤了脊柱,双腿不太灵便了,为了养家糊口,夏山梅不得不丢下两个孩子跑到城里来打工。
跟着远房的一个亲戚来到了这个纺织厂,为了省钱就跟那个亲戚合租了一个房子,她那个亲戚当时在厂里锅炉房里干活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按亲戚论得叫他个表哥。
起初对夏山梅也挺照顾的,无论是厂里还是回到出租房都是关怀备至,让第一次出远门的夏山梅很是感动,就主动承包了所有的家务,包括男人的内裤袜子都是她主动给洗。
人都是感情动物,又都是背井离乡,住在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两个人不免就产生了感情,终于在一天晚上,喝了点酒的男人就敲开了夏山梅的房门,半推半就的就睡到了夏山梅的床上。
有了第一次以后,两个人就一发不可收拾,也就光明正大的过上了两口子的日子。
虽然生了两个孩子,但都是女孩儿,婆婆一再叮嘱夏山梅要给褚家留个带把的续香火,所以就一直没有节育。
刚开始的时候夏山梅还挺小心的,但是时间长了也总有忍不住的时候,一不留神就怀了孕。
男人得知夏山梅怀孕后吓的脸都黑了,工资都没要就偷偷的卷铺盖跑了,把夏山梅一个人留在这里。
无助的夏山梅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两天后,终于还是一个人到医院里做了人流手术,回来整整休息了一个月,才算是缓过神来,又回厂里继续干活儿。
认识朱建峰是在是三年前,她去半成品库领梭子和经轴,正好遇到朱建峰值班。朱建峰是单县人,跟夏山梅算是半个同乡吧,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加上同是家庭不幸,两个人没事就下班一起聊天逛街,那时候朱建峰还是跟两个男人挤在一个小出租屋里,来夏山梅的房子里吃了几顿饭后就提出来要跟她合租。
夏山梅经过表哥的伤害对男人也看开了,能图她什么呢?无非就是晚上那点事儿罢了,再说晚上她一个守着这么一个院子也有点害怕,就答应了下来。
给朱建峰收拾出来西屋让他住,两个人平摊房租和伙食费,倒也相安无事。
半成品库的活儿比较轻松,下班比车间里早半个小时,所以每天基本上都是朱建峰早早的买好菜等着夏山梅回来,两个人相帮着做饭,心情好的时候还一起喝点酒。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两个人就睡到了一起,没有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感觉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夏山梅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妥的。她毕竟是个女人,即使再坚强也不如有个男人在身边踏实。
朱建峰这两年来对夏山梅确实也不错,虽然爱喝酒,但是从来不耍酒疯,房租和生活费也不让她摊了,一个人揽了下来,挺男人的。
唯一让夏山梅有点纠结的就是朱建峰虽然四十多了,但是比年轻人还能折腾,时间长了她就有点厌烦了,毕竟她的活儿太累了,每天下了班坐下就不想起来,浑身跟散架了一样。
最近朱建峰不知道在哪里买了个不知道几手的录像机和破电视,整天晚上抱着看,有的时候还拉着她看,更是变本加厉了。
夏山梅也烦,但是想想朱建峰的好,也就忍了,男人嘛,不想那点事儿还想什么,现在不是流行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么。
厂里跟她关系比较的好的姐妹凑到一起的时候也悄悄的交流这些,她才了解到情况都差不,她们的搭伙儿也是这个熊样,慢慢的她也就不以为意了。
厂里每到法定节假日的时候都会放假,她们这些搭伙儿的就心领神会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上个月放假回老家的时候,发现褚建国的腿不太好,原来还只是行动不太灵便,现在右腿膝盖竟然不能弯曲了,走路的时候只能是挺着右腿,这让本就困难的家庭更加的雪上加霜。
褚建国执意不去医院检查,她也只能是留了张车票,把攒下的所有钱都留在了家里,既然帮不上别的,就从钱上找点心理安慰吧。
生活在这个城市最底层的这些打工人都不容易,打工的女人更不容易。
生活就是这样,生下来容易,活下去容易,但是生活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