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想都没想:“我办事你放心,我问过老板了,他们店就是在附近采矿做铜铃的,量大价优,那说明京城附近一定有。”
一番激将,老板人也实诚,便将延庆矿洞位置抖了出来,荆万福,荆玉良率众开采铜矿,而阿兰则带领女匠采集玉泉山水,以陶土制模,待铜矿炼化,缓缓注入铜液,待其冷却,精心雕琢打磨。短短两三月间,一尊重达三吨的巨钟赫然成形。荆岫杰用堆土之法,于悬钟之处堆砌高台缓坡,众人齐心协力,以人力、杠杆,一寸寸将巨钟抬升,最终,双龙盘纽大钟巍然矗立于端门之内。
一年后,新奉天殿率先完工,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巍峨耸立,气势恢宏,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檐角屋脊上,骑凤仙人后跟着九只屋脊神兽,栩栩如生,仿佛要腾飞天际。外檐彩绘的金龙和玺彩画,色彩鲜艳,金龙似在游动。前檐出廊,前后檐明间和东西次间的四扇三交六椀菱花槅扇门,工艺精湛。
殿内,中央四根蟠龙金柱采用沥粉贴金工艺,立体感十足,后方高台之上的金漆龙纹、楠木材质的“金銮宝座”庄严肃穆,背后七扇金漆龙纹大屏风更添威严。
端门钟声响起,世宗皇帝率领文武百官举行了盛大的祭告仪式,谢天地祖宗庇佑。
三日后,工坊内送来膳食的几个太监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七窍竟缓缓渗出黑血,死状可怖。
紧接着,值夜宫女频传遇鬼,说是瞧见飘忽白影,凄厉哭声萦绕耳畔,吓得花容失色、精神恍惚。
一时间,宫中流言蜚语漫天,皆言修缮冲撞宫闱煞气,恐有大祸降临。
东厂番子接到密报,称瞧见荆万福兄弟三人夜里在大殿前工坊暗处摆弄古怪物件、念念有词,行径极为可疑。
番子迅速出动,如恶狼围羊般将荆万福三兄弟擒住,一番粗暴搜查,在工坊觅得一本古旧鲁班书,上头绘有神秘符文、机关阵图,还有几句似咒文的断句,工坊下挖出了三日前失踪的奉天殿小样匣盒,上面竟然被人贴了莫名的符纸。厂公得此物,如获至宝,认定这便是“邪术”铁证,当下扭送刑部。
刑部大堂内,气氛森冷肃杀。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声若洪钟:“荆万福,荆玉良,荆岫杰你兄弟三人竟敢在宫闱施展缺一门邪术,戕害宫人、扰乱宫廷,速速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荆万福“扑通”跪地,额头冷汗如雨,急切辩解:“大人,冤枉啊!这秘籍是家族传承,旨在钻研技艺,从未涉邪法。此番工程,小人一心求好,岂会自毁前程、谋害他人?定是有人蓄意栽赃!”
荆玉良,荆岫杰也跪下喊着冤枉,刑部哪肯信他们,夹棍、烙铁伺候,酷刑之下,兄弟三人几近昏厥,却紧咬牙关,不肯屈打成招。奈何刑部为求速结案,仅凭那本古籍、贴着符咒的大殿小样,便罗织罪证,牵连荆氏族人纷纷入狱,愤恨哀怨哭声震天,珍贵图纸、小样半成品散落一地,心血付之东流。
无奈之下,荆岫杰只能用血淋淋的手撬开枷锁与牢门,放阿兰偷溜出去,去皇宫求援。
行刑日,寒风凛冽,唯独阿兰杳无音讯。荆万福三兄弟身负枷锁,被缓缓押往刑场,囚车辗转间,身后尾随的是众多荆氏族人,沿途百姓目睹这群平日里的良善工匠,无不面露恻隐,叹息连连。荆万福兄弟与族人挺胸昂首,目光如炬,虽心存绝望,却仍怀揣一线生机,期盼苍天开眼。
就在刽子手上前、大刀挥落之际,锦衣卫策马而来,厉声高呼:“刀下留人!”
可是晚了一步,小弟荆岫杰已命丧刀下,众人骇然。吏部赵文华匿于人群之中,闻讯亦是一震,见一人已毙命,不禁在一旁暗自窃喜。
阿兰偷溜潜入皇宫,历经波折终得面圣,详尽陈情,世宗皇帝忆起那巧夺天工的奉天殿小样,却也对符咒与鲁班书心生疑窦,当即下令暂缓行刑,重派钦差彻查。
向东厂密告之人,已毙命于京郊,线索渺茫,无从追查。徐杲、雷利等工部重臣,纷纷上奏陈情,恳请陛下将此案搁置,释放无辜受囚的荆氏匠人。
皇帝念及荆氏匠人忠心与冤屈,虽免死罪,却下令荆氏匠人家族只可远徙前线战场修筑城防器具,或回原籍,永不得入京、操持旧业。
荆万福携族人回望京城,看着还未完工的另外大殿,心有不甘,想想蒙冤而死的小弟,泪眼婆娑。告诫族人忘却机巧匠术,隐姓埋名,只愿余生平淡,不再卷入权谋漩涡、遭受无妄之灾。
“那后来呢?祖父和祖母的故事不应该就到这里结束了吧?”不知何时,金锦儿也坐了下来,看着金宝儿停下讲述随口问道。不过瞧着洞口已然做好的滕梯,金锦儿应当坐下来有好一会儿了。
金宝儿看了一眼金锦儿,轻声说道:“有些事情这么多年也没来得及讲给你,乖,坐下来听我继续说吧!”